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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要想安全进燕,就不能带自己的人。”君珂揉着眉心,“好歹我在大燕当过一阵子官,对燕人习性了解得很,你看着吧,九襄驻军,一定会派出精兵队伍,安全护送我们到京,有他们护送,咱们这一路,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主子英明。”红砚心悦诚服地拍胸口,却又道,“婢子至今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选在燕京?这不是自投罗网?”
“从胜尧城到天南乌杨,在不使用鹄骑的情况下,日夜兼程,最快九天。”君珂淡淡道,“从胜尧城抄近路到燕京,最快五天;而从天南乌杨到燕京,最快六天;再加上从大燕皇宫偷来药,就地就可使用,不需要再奔波几日送到西鄂天南,这一来一回,得节省多少时间?虽说是冒险了些,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大庆也好,大燕也好,谁能想到,我敢因此跑来燕京?”
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就绝对不能按照原先要求去天南,把地点改在燕京,是出其不意,也是一手防备,万一这是一场不动硝烟的战争,那么战场即使不能选在尧国,也要选在别人也无法掌控的地域。当然,这个别人是沈梦沉,在君珂心目中,她最大的敌人,最应该警惕防备的敌人,就只有他一个。
她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冒险,她也要占据主动。
“主子为什么不使用鹄骑?就算昼伏夜行,两天也就到了。”
“鹄骑正在更换代的重要时期,鹄还没训练好,老鹄又不能飞,我不想冒险。”君珂叹息一声,“那头有消息来吗?”
“有,咱们出关之前接到消息,柳先生带着几辆马车,赶往大燕方向。”红砚有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一定要关注柳先生那边的消息。
君珂笑而不语,她怎么好对红砚说,她害怕其间有诈,只有柳杏林当真带人奔燕京来了,她才能放心。
人在上位久了,便更易疑神疑鬼,君珂苦笑一声,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柳氏夫妻。
朱恩很快便回来,君珂虽然拒绝和本地驻军将领来往,但驻九襄的燕军主将还是亲自来拜见了“韦夫人”,并派出朱恩带领手下将佐一百人,护送“韦夫人”上京。
君珂自然含笑受了,当即送上重礼,豪阔的出手,更令九襄驻军将领们深信不疑——除了韦家夫人,如今还有谁能在这两军乱地,如此手?
不过九襄驻军将领还是使了个心眼,一边护送“韦夫人”进京,一边去信给燕京韦家,一方面进行查证,另一方面也有表功的意思。
君珂倒没想到这人这么谨慎,有了那么以假乱真的令牌,还要去求证。她在军士的护送下,一路向燕京进,大燕正值战期,各地关卡严密,但有边境军士护送,哪里还有人拦阻半分?
燕京韦府。
青灰色的屋瓦连绵一片,在日光下光芒内敛,望去如一片深邃的海,占据了寸土寸金的城南,足足数里方圆。
在燕京能有这么大一片府邸的,屈指可数,韦家自然是其中之一。
一大清早,一骑驿马敲破清晨的静寂,直奔韦府大门,来人在府门前下马,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有点犹豫。
赶来得太早,会不会打扰韦家的清静?送信的驿丁可不敢得罪韦家哪怕一个守门人,在门口徘徊不去,想要等韦家开门再求见。
忽然看见有人,鬼鬼祟祟从侧面一条巷子穿了出来,直奔韦府侧门而去,这些专司给京中王公官员送信的驿卒,眼睛最尖人头最熟,一眼认出那是韦家大房嫡子韦应,号称京中最风流而不下流的那个。
韦应当然又是从烟花巷中来,一夜狂欢之后溜回家睡觉,忽看见一个驿丁打扮的人迎上来,一怔停脚。
打开驿丁送的信,韦应的眉头皱了起来——韦家什么时候有个病弱的夫人,跑到流花郡去疗养了?
再往深想,便觉得不寒而栗——什么人以韦家为幌子,混入大燕?敢以第一外戚世家为挡箭牌,伪造韦家标记,来者胆量身份,又该如何惊人?
世家公子对政治都有一份敏感,韦应立即警惕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信拿了,笑道:“知道了,劳烦你。”
他不说有也不说没有,驿丁只管送信,当即领了赏银告辞,韦应打开信,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忽然眉头一皱。
写信的这位将领,是个细心人,不仅说了整件事,还将君珂的装扮容貌都描述了一遍,尤其对他自己印象深刻的微带金光的眼神,细细说了几句。这人语言表达能力不错,韦应看着那描述,心中便浮起一个隐约的印象,但一时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谁。
这也不怪他,韦公子阅人多矣,女人如过江鲫,哪里还记得七八年前名动燕京的神眼少女?
韦应想不出来,心中又觉得不安,韦家家大业大,暗中倾轧难免,这么一个奇怪诡异的消息到他手上,忍不住便要多掂量掂量,想着其中是不是有诈。
韦家的家丁此刻开了门,便看见自家公子站在门口,一忽儿皱眉沉思,一忽儿咬牙切齿,还以为他又为哪位美人了失心疯。
好半晌韦应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傻了!找神僧兄弟去问嘛!他才是清静无为,什么倾轧都不靠的人儿嘛!”
韦应向来和梵因交好,当下便一溜烟去找梵因,梵因如果回燕京,都在京郊自己的独院闭关,韦应却没找到他,小沙弥说大师进宫了。
韦应又追去宫中,韦家现今煊赫,进宫没什么限制,韦应求见的消息报上去,御花园里正和梵因说话的纳兰君让,当即皱了皱眉。
他今日邀请梵因进宫,其实是有事求助,尧国那个谈判大使费亚大人,已经把整个朝廷都给绕昏了一半,三品以上文臣几乎都和那位费亚大人打过交道,一般都坚持不下来,坚持下来的回去都口吐白沫。
眼看堂堂人才济济的大燕朝廷,就要败在一个乡巴佬的结巴神术下,更要命的是,费亚还很不安分,他在京中,大燕方面自然将他看守得密不透风,以防他窃取政治军事机密啥的,可费亚就是有办法忽然失踪,一失踪就是一两天,驿馆兵丁连同九城兵马司动全员去找都找不着,一两天后他老人家自然会悠哉悠哉回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怎么能出去的,不过据驿馆的厨子说,有次看见费亚蹲在院子里,问一只待宰的鹅往南市的路怎么走,可能是鹅告诉他的?
当然,这个猜想,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是厨子傻叉了。
不管厨子傻叉不傻叉,鹅有没有和费亚暗通款曲,总之现在这位尧国大使,已经成为朝廷人人头痛的瘟神,为了避免和费亚和谈,礼部尚书宁可跌伤老腰,和谈任务派到谁,谁就“急病突,请求告假”。
纳兰君让无法,在群臣建议下,只能把主意打到圣僧身上——传闻里圣僧舌灿莲花,口舌从无败绩,当初和人讲经三日夜而大获全胜,论起口才博学谁能及?便是不论口才,圣僧身上圣洁的气质,感召的光辉,也许能让那个结巴乡巴佬幡然悔悟,倒头便拜,从此不再刁难大燕,彼此顺利达成和谈呢?
不过在说动梵因舌灿莲花之前,纳兰君让自己的舌头都快说了麻。
无论他怎样劝,梵因都微笑不语,一副“方外人不管人间事”的德行。
纳兰君让十分颓丧,他贵为帝皇,但命令谁也不能命令梵因,大燕圣僧的影响力可不是玩的。
正在这里,韦应来了,撞上了刀口。
韦应懵然不知自己快要倒霉,一眼看见皇帝也在,顿时犹豫,纳兰君让已经沉沉地道:“韦应,这么早入宫,可是有急事禀报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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