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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昨夜没睡好,从衙署回来,已疲乏得厉害,强打起精神继续看陈巍命人送过来的折子。
昭白见她一直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劝道:“时辰还早,翁主要不再睡会儿?”
温瑜视线落在折子上,摇了摇头说:“不妨事,如今这时局,容不得我歇。曾以为天下是父王和兄长该担起的重担,便从未认真研读过国策时论,如今这担子落到我身上了,自然得把过去荒废的都捡起来。”
长廉王府一直处在风口浪尖,养成了她对时局观测的敏锐,也在用人上耳濡目染有了些心得。
可真正治国论事,她需要学的还是太多太多。
从前蹭兄长的课,从余太傅那里学来的那些,还不够支撑她治理一城一国,她要在紧迫的时间里,尽快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弄权者。
昭白知道温瑜忧心的是什么,经那番谈话后,也明白李垚等人不敬她的原因,道:“太傅学富五车,奉阳失守后,裴颂将太傅单独关了起来,想来是要劝太傅归降,若是太傅还在翁主身边,翁主也不至于这般辛苦了。”
以余太傅的声威,莫说一个李垚,便是再来十个这样的刚愎自用之辈,也不敢在余太傅跟前造次。
温瑜翻页的手微顿,想到还被克扣在奉阳的诸多旧臣,心中便又沉了几1分,也不知在上次刺杀裴颂一事后,那些臣子还剩多少。
她疲倦合了片刻双目,道:“昭白,替我沏一壶浓茶。”
昭白领命出去,再奉茶进来时,却见她已累得拿着折子斜倚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春阳暖意融融,槛窗外的细蔑竹帘高低错落挂了一排,日影从那缝隙间泄进来,照在在绿檀木案头和温瑜执卷的手上,轻纱薄袖透下的光晕,落在那莹润的手臂上,好似粼粼水波。
昭白没忍心打搅温瑜,轻手轻脚地放下茶盏退了出去。
院中婢子走路稍疾些,昭白都朝对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婢子诚惶诚恐看来,昭白面无表情道:“翁主睡着了,尔等莫要吵着翁主。”
婢子们纷纷点头,再出入主院时,动静放得极轻,一时间窗外只闻些雀鸟的鸣叫。
萧厉从范远那边脱身,回来时欲见温瑜,彼时守在主屋外的已不是昭白,而是一名陈巍安排过来伺候温瑜的婢子。
萧厉说明来意后,那婢子也拿不定主意,踌躇道:“翁主从衙署回来便一直睡着,昭白姑娘下了令,让我等不得扰翁主,您……要不晚些时候再来?”
怕屋里闷得慌,槛窗并未关严实,只落下了细篾帘遮挡外边的光线,萧厉朝房中掠去一眼,瞧见了一截拖曳至贵妃榻下方的绮罗裙摆。
从篾帘细缝里碎进的日影,一条条洒落在裙摆上,织金的绣纹绚丽得夺目,好似鸾鸟翎羽上的华光。
萧厉收回目光说:“无妨,我在这里等翁主醒来便是。”
婢子也不知萧厉要见温瑜禀报的是何事,不敢擅自赶客,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
下等,却也不见萧厉坐,他背对槛窗立在檐下,从日头高悬,站到了日薄西山。
风吹得满院梨花纷落如雪,他肩头也落了不少,却一直都只低垂着长睫倚柱站着,少有的安静忧郁。
过往婢子们瞧见了,都不自觉地多瞄一眼,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细看。
等屋内终于传来动静唤人时,候在外边的婢子忙捧了脸盆进去。
温瑜近日忧思太多,这一觉睡得颇沉,醒来时,便见室内光线都暗了几1分,脖颈也因靠着贵妃榻睡了太久,有些酸疼。
她接过婢子递来的帕子,说:“怎不叫醒我?”
婢子诚惶诚恐答:“是昭白姑娘说您难得睡个好觉,让我等不要扰着您。”
这的确是昭白会交代的事。
温瑜按了按额角,问:“昭白呢?”
婢子答:“李洵大人那边似有事,唤昭白姑娘过去了一趟,还没回来。”
顿了顿,又道:“萧义士一直候在门外,说有事见您,已等了一个下午了。”
温瑜用帕子擦了擦手,视线透过大开的槛窗朝外看去,瞧见了那道挺拔高俊的背影。
她道:“唤他进来吧。”
婢子应了声“是”,端着铜盆恭敬退了出去。
不多时,萧厉进门来。
温瑜倚在贵妃榻上没动,重新捡起了折子看,听见脚步声,指了边上的圈椅说:“坐。”
萧厉落座后,见她手上拿的折子,上边盖了个鲜红的章印,似已是批过的,问:“你在看批过的折子?”
温瑜掀眸掠他一眼,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要学着处理政务,自然是看州府过往的折子学得更快,凡事都有章法,摸清了章法,往后再遇到类似的难题,心中便有数了。”
萧厉微怔,这还是他头一回听温瑜说她也有不会的东西。
大抵是她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她从前也只是个被父母兄长呵护得极好的皇室贵女。
只是在大梁倾覆,温氏被屠全族后,她才不得已,用最快的度逼自己长出了一身的鳞甲。
有那么一刻,萧厉感觉她似乎也不再是那般遥不可及。
那轮清冷的月亮,在潺潺月光里,流淌出了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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