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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这样。”昂热拉说“对,很可爱。最可爱的人之一。”
“是的。”
“您想知道,我有没有跟他睡过觉。”昂热拉说。
“什么话,这是不,夫人”
“昂热拉。”
“不,昂热拉,这我真的不想知道您跟他睡过吗?”
“睡过几次,多年以前。”当我们经过凡-克莱夫分店时,昂热拉说“不行。我们我的天,我们根本不合适。于是我们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们就成了朋友。我们将这样做下去。放心了吗?”
“我没有权利放心或不放心!”
“不错。但我还是想知道。”
“请您原谅,我不应该这样。”我说。
我们来到了她的车前。车里热得跟地狱似的。我旋下我这一侧的车窗。昂热拉在手套格里找到一根线,果然将那只孤寂的小熊系在了反光镜下。又有豪华车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
我望着昂热拉,看她固定小熊,说:“拉克洛斯先生告诉了我一些数字。”
“什么数字?”
“有关他和我要在此打交道的那些富人。比如说,在美国,百分之二点五的人统治着三分之二的经济。一切的一切,包括一场通货膨胀,都会让他们富起来,而其他所有人却越来越穷。”
“是啊,”昂热拉说“这话他也对我讲过。现在它挂牢了,这只小熊。”
“您对这个不感兴趣”
“我对它非常感兴趣,卢卡斯先生。我是个社会主义者。我猜,您也是个社会主义者。”
“当然。”我说“如果不是傻瓜,如今的人还能是什么呢?”
“但咱们俩是有点歇斯底里的社会主义者,我的亲爱的。”昂热拉说“比如说我吧,我靠这些‘大富豪’生活。您住在一家‘大富豪’的酒店里。咱们刚刚在一家穷人们不会进去的饭馆里吃过饭——若在从前咱们俩谁都不会进去的。我有一种感觉,您在此碰上的无限财富给您的印象有些太深刻了。”
“一点也不,您这位沙龙女社会主义分子。”我说。
“就是,就是,您这位沙龙社会主义分子。”她说“咱们能不能达成共识?咱们乐于生活优裕,但还是想做社会主义者?”
“行。”我说。
“您要是想想这痛苦的世界,这算不算歇斯底里?”
“是的。”我说,感到左胸侧微微地疼。
我迅速地偷嚼了两粒硝酸甘油胶囊。
“您在干什么?”昂热拉马上问。
“这是一种饭后我总要服用的药。”我说。我们沿十字架路往上开去。没有一丝风。
24
昂热拉只将车开到“庄严”酒店。这里站着一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魁梧男人——一位泊车师傅。昂热拉下车,我也下车。那位泊车师傅名叫泽尔热。他使劲握着昂热拉的手。从交谈中我听出来,当昂热拉要在城里呆上较长时间时,她总是把她的车停在这里,停在清凉的地下车库里。两个人谈起了在卡格奈斯-苏梅尔赛马场举行的上一场赛马。我走进大厅,问有没有给我的消息。勃兰登伯格还没回电,没有什么给我的消息。
我走回室外。我把那个脏兮兮的玩具驴放在看门人那儿,他把它塞进了我的保险箱。
泽尔热正把车开下车库。
“好了,”昂热拉说“现在出发吧,罗伯特,去购物!”
我们一直走到电影节大楼,因为节日将至,那里正在忙乎。我们从那儿拐弯,来到主要的商业街安提伯斯路。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全由昂热拉作决定。她陪我走进一家男士时装店,在这里为我挑选我需要的东西:白色、浅蓝色和深蓝色的很轻便的裤子各两条,配套的非常轻便的衬衫穿在上面,可以塞进敞开的衬衫里的围巾。我当然得一一试过。虽然有一台风扇在转,试衣间里仍很热。我穿上后走到隔帘前,昂热拉对我进行评判。她并不是一下子就对布料和颜色感到满意,花了好长时间,不过我无所谓。一股强烈的幸福感攫住了我。
昂热拉坐在一张椅子里吸烟,我总是像个模特儿似的从更衣间里钻出来。昂热拉挑选出的裤子是那么紧,我想,我穿不上它们。它们的口袋非常小。白色的合适,其它的得改。衬衫全合身。昂热拉也选了一条深蓝色带白点的衬衫。这件衬衫跟这条裤子我当场就穿上了。昂热拉给我在脖子上围了一条金黄色带蓝点的丝巾。我在更衣间的镜子里观看我自己,感到好像是站在一个陌生人对面。我觉得,我变得苗条多了,看上去更年轻了,突然也不那么热不可耐了,只有两脚还嫌热。我付钱,女售货员说,其它东西以及我的西服、我的衬衫和我的领带将送到“庄严”酒店。
昂热拉拉着我往前。在第二家店里,她为我挑了一套米色的和一套几乎是白色的西服,还配上了卡丁牌领带。这家店里也有燕尾服。售货员是个年轻的、非常热情的同性恋,昂热拉跟他非常谈得来。他把西服时装一套套地抱过来,直到昂热拉找到一套她如意的。布料非常精致、薄薄的、防皱。我买下黑裤子、白上衣和几个宽边领结,这正是眼下的时髦。我也买了配套的衬衫。当然又是昂热拉挑选的。让人把燕尾服和衬衫送到酒店。
“现在去‘洛普’。”当我们又来到安提伯斯路上时,昂热拉说。这条街上汽车只能以步行的速度单线前进。“那是戛纳最好的鞋店。”她走路迅速轻快,我很难跟上她。包装我让她开心,她非常重视,不找到她认为最适合我的决不罢休。穿着衬衫和裤子我已经觉得大变样了,那炎热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在“洛普”店里,昂热拉为我挑选了很软的、舒适的便鞋——白色的、棕色的、黑色的和一双配燕尾服的漆皮鞋。我得穿上鞋来回走动,好看看它们是否跟脚。虽然我一直憎恨这种事,但在这里却感到其乐无穷。昂热拉又坐在那里,仔细观看,吸着烟。她吸烟很多,跟我一样。一双便鞋,那双白的,我当场就穿上了。其余所有的,包括我的旧鞋和我的袜子,都让人送到酒店。
当我们最终离开“洛普”时,我停了下来。
“什么事?”昂热拉吃惊地问“您不舒服吗?”
“不是,”我说“我觉得美妙极了。美妙无比,前所未有。我感觉自己变了,昂热拉,就像童话里一样变了。我感觉更年轻了,昂热拉,年轻了许多。有点飘飘然”
“是的,”她说“是的,罗伯特。这真好。我要的正是这个。噢!”
“什么?”
“您刚刚笑了。”昂热拉说,突然变得很严肃“您头一回真正地笑了。”
“这是因为您。只有您,只有您能做到这一切。”
“废话。”她匆匆地说“走吧,我现在还需要我的东西。”
我走。香港不是这样的,新加坡不是,悉尼也不是:不是这么让人开心,这么轻松,这么欣喜若狂,就像这里一样,就像在戛纳这堵塞的安提伯斯路上,在昂热拉身旁一样。我根本没意识到我走得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昂热拉有些喘不过气来地说:“慢点!您走慢一点,罗伯特。我透不过气来了!”
于是我们停下来,相视而笑,大笑了很长时间。我突然想:这就是幸福。我曾经相信我从来不知道它或者忘记了它。孩子时一只小狗曾经带给我欢乐。现在,快五十岁时,我又幸福了。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子对我表现出了人性的兴趣,人性的同情,人性的友好。下午的太阳斜斜地燃烧在安提伯斯路上。人们来去匆匆,汽车爬过,保险杆顶着保险杆。我回味我在这里遇上的一切是多么的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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