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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琮一听‘年’,整个人都跟被戳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经她这么不轻不重地一拍,噗噗直漏气。
“你陷害老子。”他冷冷地盯着她,恨毒了却又无计可施。
庄浅走过去,颇同情地说,“说话可要凭良心,你亲哥都不顾你的性命,是我救了你,才让你有命站在这里跟我吼。”
她提到沈思安,沈琮眼皮一下子敛了下去,怨怼更深。
虽然不甘心,但他心里确实控制不住会想:这个女人跟我非亲非故,她没留我一个人被那些黑社会打死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为了自保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也很平常,可我亲兄长却连我的死活都不顾……
“你还这样年轻,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做得太绝也说不过去,”庄浅连声叹气,“我原本是想跟警察解释清楚,就说你自卫杀人而已,事实上本来也是这样,可你大哥今早突然来找到我,说就该给你点教训,让你进牢里蹲几天,省得你今后四处搞得鸡飞狗跳连累他……”
沈琮脸都气得铁青了,咚地一声狠狠摔上了房门,抓起手机就打沈思安的电话。
那头沈思安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结果下一刻就是亲弟弟疯了一样的持续破口大骂,两人共同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齐齐问候了一遍。
他狠狠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小琮?”
☆、
庄浅一晚上都没能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恨时间怎么还不快点过去。
说没睡着是她自己想的,因为有那么一会儿她又恍惚觉得自己睡着了,还做了梦,梦到了很多东西,梦到了从前秦贺云还是海军上将统帅一方的时候,梦到母亲惊怕又委屈地躲在房间里哭,又梦到她小时候的玩具屋里塞满了白粉……
后来她就醒了,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想:有多少年没有见过秦贺云了?五年?十年?
好像有很久了。
沈思安半夜又来了一次医院,那样兴师动众,庄浅想装聋子都不行,因为楼上沈琮闹得不可开交,他不得不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应付沈琮的,总归两人气势汹汹吵得厉害,后来沈思安怒气冲冲地下楼离开,正好撞到她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瞧稀奇。
“怎么还不睡?”沈思安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透气,走过来,看到她穿的还是薄薄的病服,皱了皱眉,“大半夜的不冷?跑出来乱晃。”
他原本手里夹了烟,却在过来的时候灭掉扔进了垃圾桶,庄浅隐隐还能嗅到他身上的烟味,
她被他拉回了病房,沈思安打开灯,倒了杯热水给她。
庄浅一愣,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讪讪地问,“跟小琮吵架了?年轻人嘛,脾气坏很难改的,你顺着点他也没什么……”
沈思安瞧着她,目光微暗,“你倒是挺有经验的。”
庄浅心里闷闷地想,乔少爷可比你家的混账小王八蛋乖巧,但她嘴巴上不说,只轻轻喝了一口开水。
见她神色不明,明显是在走神,沈思安竟然破天荒犹豫了片刻,然后似乎不解,问,“你跟乔焱什么关系?情人?”
“你要这么说也行。”
沈思安低头看她,“因为他能够帮你掩饰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庄浅理直气壮却又觉得他说话难听,因此语气自然不好,“随你怎么说,他确实帮过我,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帮过你所以你处处顺着他?不计条件地护着他?”
“你别把话说着这么不对味——”庄浅反感地皱了皱眉。
“那我帮过你没有?”
庄浅诧异地抬头看他。
“那我是不是也帮过你?”沈思安这次却没有见好就收,“‘安盛’的股份我已经收购了百分之三十一,我说了,原封不动送给你,等你明天见过你父亲,就能拿到其中二十,到时候你就是‘安盛’电子最大的股东,还有你父亲,难道不是我为你出的力?”
“你是不是也该全心报答我?”他突然开始咄咄逼人。
庄浅没说话,只维持着皱眉的动作,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淡淡道,“我以为我们是互利合作。”
说完她就听到了他的轻笑声,沈思安上前一步,伸手过来拿走她手中的杯子,期间他的手指碰过她的手,冰凉。
“开水都暖不热,明天叫医生好好瞧瞧吧,别是身体有了什么后遗症。”
庄浅左手与右手交握,力道紧得都近乎自我折磨,低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吭声。
沈思安就近看着她苍白的脸,直到现在都还难以相信,就是这么一个软声软气的女人,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了结了五条性命——法医鉴定结果表明,那五名绑匪身上的子弹全部都是斜擦心脏而过,不是手抖,而是行凶者刻意用最顺理成章的方式,让受害者垂死挣扎痛苦流血之后,再一枪直至眉心。
难怪没办法被判成正当防卫,都防成这种程度了再叫自卫那就是睁眼瞎。
“学过枪?”沈思安问。
“我父亲教我用过ak,很小的时候。”庄浅双手收紧,声音缓缓,“我用来练习的全是真枪实弹,每一次一枪出去,我都吓得大哭,火药难闻的硝烟味令我作呕,到了吃饭的时候我的手已经痛得连筷子都抓不住。饭桌上,我母亲在一边看着我流眼泪,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对我父亲的怨怼达到了极致。”
“你呢,恨你父亲?”
男人低沉的声音骤近,庄浅倏地抬起头来,才意识到两人距离已经很近了,她烦躁地别过脸,声音稍冷,“恨,怎么不恨,如果他能做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我母亲也不至于对我越来越冷漠,如果他能做个慈祥平凡的好父亲……”
她话没说完就收住了,沈思安瞧着她白润润的侧脸,那双原本乌黑的眼睛现在泛着红,含着眼泪半可怜的样子,令他有种微妙的心痒难耐,他的手贴上她的侧脸,低声问,“既然这样,那你还费尽心思想进监狱看他?而且还紧张得半夜都睡不好觉?”
没有错,她就是紧张,一想到明天可以见到秦贺云,庄浅就是紧张,怎么都没有办法缓解。
但他不喜欢被他这样直白地戳穿。
庄浅不悦地避开了他的碰触,自己去倒了杯热水暖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他?我不去看他就没人愿意去看他了——他老婆一辈子防着他,他进监狱后,他的狐朋狗友落井下石,他的仇家大呼痛快,他走鸿运的时候我给他脸色看,如今他走衰运了,我难道还要踩他两脚泄愤?我没这么坏。”
沈思安嗤笑,“是,你不坏,你真有良心,难怪他跟我说你是最温柔的淑女,读王尔德读雪莱,喜欢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却讨厌他硬邦邦不合你心意的讨好。”
庄浅讨厌死了他这种刻薄的语气,一时嘴快,“他是有千般不好,他说的话句句冷硬,做的事禽兽不如,可他比母亲对我有耐心,他会在我气昏了头咒他不得好死的时候,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哄我,也会在我发脾气不去学校的时候由着我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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