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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取决于你的心情。”图铎凉凉地说道。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阿蒙,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还是一手抱胸,一手支颐的姿态,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难题。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说道:“那就砍吧。”
说着,他从风衣下面拖出来一道斧子,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连这种东西都准备过。
“小心其他树木的妨碍,安提柯,你和我戒备。”图铎威严地指挥道。
安提哥努斯依旧牵着我的手,应了一声:“知道。”
阿蒙提着斧子,靠近了那棵忘乎所以的树,他双手高举过头,而后“笃”地一声砍在了那棵树上面,整片树林发出了长长的尖叫声,一道道咒骂声如同雪片飞过来,钻进我们的耳朵里,树和树的蠕动越发疯狂猛烈,枝桠像藤条一般来回穿舞,在绯红的月光下,显得鬼影幢幢。
图铎微微抬起手臂,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限制住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枝,阿蒙砍树的声音稳定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那棵并不算小的树静默无声地立在风中。
只是砍一棵树而已,我心想。
但是想到会像人一样四处漂移舞动的树木,我心里也没底了,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杀人”,那这个过程真是奇怪到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月光淅淅沥沥,像血液一样淌落在地上,我看见了黑色的液体从被阿蒙砍斫的那棵树中流了出来,像小溪一般顺着树桩潺潺而下,夜风沙沙地吹来,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忽然间回想起我那些怪异的梦。
那些梦里,我和阿蒙隔着十余个树桩,面对着面,他面带微笑,在说着什么“开始了”。
我心下惶惶然,却只能将这些困惑压在心底,假作镇定地看着阿蒙砍树,一下又一下。
舞动的叶蔓开始尖声咆哮,发出锐利的哨声,安提哥努斯也跟着抬起了手,原本袭向我们的树枝被突然连接在了一起,纠缠不清,形成一个巨大的树瘤,在幽幽月光之下,它狰狞地一涨一缩,几度想要伸出枝蔓去触碰阿蒙,却在碰到他之前,忽然停在半空中,像是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阿蒙依旧在认真地砍着树。
风声像猛虎般咆哮起来,整片森林仿佛都被这个举动激怒了,我眼睁睁看着半空的星光被蔓延的树影所遮挡,无数的树根开始在脚底蠕动,一圈一圈,密密麻麻,试图将我们包裹起来。
阿蒙没有理会,图铎则抬手轻轻一抓,树木移动的规律被骤然打乱,开始向着远方游移,藤条的呼啸声中,那些咒骂声也变得轻微了下来,黑色的液体淌遍了平整的地面,咒骂声渐渐为之一变,变作了哭声。
砍伐声一下一下地响动着。
终于,在又一条树影摸到了我和安提哥努斯身边,被他嫁接到那个大树瘤之上时,吱呀的响动声中,那棵大树就此倒塌在林地间。
在那一刹那,所有树影为之静默,而后它们哭叫着开始往外蠕动,飞快地远离我们。我眼睁睁看着那个树桩被往外送去,伴随着它痛苦的低哼声:“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你们这群魔鬼!你们必将被同伴杀死!”
“你已经死了。”阿蒙笑着说道。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切,可惜再没有树木回答他的话。一刹那间,属于非凡者的世界就像暗影一样,骤然间消退了,天空中的月亮被云层倏忽一罩,再露出头来时,已经是皎洁的银月。
图铎拎着手电筒,威严地左右环视一圈,安提哥努斯则松开了我的手,走到那树桩下捡起了一些什么东西。
“今天的巡逻到这里结束。”我听见图铎说道。
我抬头望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旅程终于在此时要接近尾声了。
这位西区的区长从我面前大步掠过去,一马当先再度走在最前面,我沉默地和跟上来的安提哥努斯一起跟在他身后。阿蒙也从后面追上来,笑眯眯地走在我们身边一边说道:“女士,你看,这些也没有什么,很轻松就结束了。”
我转头看了看他,问道:“如果不砍那棵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砍那棵树吗?”阿蒙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随即笑了出来,“那样也许有一天死的人就是我们中的一个。这是我们和特伦索斯特的交易,没有例外。”
“死人?”
“是真正的会有人死去哦。”阿蒙淡淡说道。
我被他的话一激,只觉得冷风吹在身上格外寒凉,但此刻我们已走出了森林,我只好先专注地望着脚下,免得被灌木丛绊倒。
“女士,你要知道,倘若是特伦索斯特,那个审判者在这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对方的辖区先出事,况且,今天的这棵树属于一个已死的人,特伦索斯特可以通过观看尸体让死人以树木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他杀人用不着来森林,他只会设定规则,选择一个人作为杀人犯。”
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滞涩得可怕,转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已死的人……”
“对,就是你曾见过的车祸的新住户,那个倒霉的家伙,没能经受住东区那个奥古斯都的诱惑,妄图代替他成为仲裁人,结果孤零零地死在这里。临近妖灵节,规则场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了,我们必须用更多的祭品来平复‘污染’。”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就不能不杀人吗?”
“女士,那是我们唯一和现实接轨的方式。”阿蒙笑了笑,望着我说道。
乍一听他的话,我内心的第一反应是困惑,只觉得十分怪诞,仿佛藏着什么奇特的规则,但是想要追问时,阿蒙却摆着手,笑着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女士,我们还是专心走路吧。”
作品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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