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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签过合同之后,凯伦派了一个名叫赛西尔的高级客户专员在和他们联络,从此再也没亲自出现过。这塞西尔秉承了她老板的泼辣作风,待人接物极其老练,但在这一通振聋聩、耳目一的泼辣背后,其创造力和执行力不过寥寥。打了几次交道之后,苏敏试着探了探她的口风,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做一个项目。
上一季,薇洛是把他们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的,事无巨细都亲自盯着。但对pRV来说,kee相比其他老牌时装屋不过是一单微不足道的百万级的小生意,如果说薇洛把百分之百的精力花在kee的秀上,pRV顶多只用了几十分之一的心思。
那几个礼拜,苏敏忙得犹如竭泽而渔,有时候到了下午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上,深夜回到家,感觉整个人都废了,半躺在沙上,连站起来去浴室洗个澡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开了电视,毫无目的的换台。
越忙火气就越大,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控制脾气,实在做不到的时候,宁愿冷一段时间,再回过头来处理。方书齐管这一策略叫se1f-tempering,先一盆冷水浇下去,再任其慢慢回温。苏敏很快就把这一手学来了,她试图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把事情做成,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那么她就赢了,应该高兴。这是她理想的职业,她曾经从中体会过如此之多的满足、成就感和喜悦,但现实却是,她很难再心无旁骛的高兴起来了。
九月末飞往巴黎之前,d-sign和一所知名大学的美术学院组织了一次模拟布会,苏敏那个年级也要拿出作品来参加。
多数学生都挺兴奋,有这么一次近乎于实战的经验,但苏敏是玩过真刀真枪的,自然觉得小儿科了。不过,这次活动是算学分的,不做不行,她也只能参加,仍旧跟着叶思明和沃利,连同其他几个同学做了几套衣服。因为kee那边实在忙得无暇,d-sign这边的作业当然就只能粗糙些了,小组讨论难得参加,有时候分配到她头上的工作也不得不拜托别人代劳。叶思明和沃利跟她是有些交情,比较能体谅她的辛苦,常常主动帮她做了,但其他人看在眼里难免说些闲话,总觉得她自己忙着打工挣钱,靠别人的劳动拿学分,算盘打得也太好了。
除此之外,苏敏是在专业圈子里混惯了的,有些她以为是常识性的做法,其他d-sign的学生未必知道。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冷不防的又得罪人了。就好像某天早上,她看见一个姑娘的白坯布样衣都是用简易的铁丝衣架挂的,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赶紧把这些衣架扔了,你看肩膀都走样了,再这么挂下熨都熨不回来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又在同学中间落下了口实,不少人都觉得她喜欢教训人,挺傲的,好像看不起人似的。这些事苏敏也没太放在心上,她从小就是独来独往的那种人,自以为做事说话不可能让每个人都高兴,也没那个必要,而且忙得四脚朝天,也根本没闲功夫想这些。
等到几件衣服差不多都做好了,约模特来试装,苏敏想办法挤出两个钟头去了趟学校,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那几个姑娘的影子。负责联系模特的那个同学打电话过去催,半天都没人接,好容易接通了,才知道看错时间了,时间地点都是短信给其中模特的,写的清清楚楚16:oo,那姑娘给看成6:oo了。
五点半敲过,模特们总算风风火火的来了。领头的妞手里提着个大号的塑胶袋,装着里约狂欢节上那种满是热粉色鸵鸟毛的戏装,看样子像是刚从某个三流路演上下来,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操着一口东北味儿的普通话嘻笑着解释:一没留神儿看啜了哈哈哈……
其他人也都跟着笑笑就过去了,唯独苏敏沉着脸埋头干活儿。做了没多会儿,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个钟头也差不多了,kee那边不断有人打电话过来问这个那个。
她跟叶思明说:“实在没办法,又得走了。”
叶思明点头道:“没事儿,你走吧,这眼看就做完了。”
按计划,苏敏这一走要差不多三个礼拜之后才能回来上课,模拟布会举行的那天,她已经离开北京去巴黎了。她收拾东西的当口,又听见有人低声埋怨:“肚子饿死还要加班……有人就好了,自己去巴黎,我们在这里帮她挣学分……”抬头一看竟然就是负责联系模特的那个人。
那一阵苏敏四处周旋,自以为有了一些气量和城府,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却又突然任性起来,气呼呼的大声道:“你当我是去玩啊?!我午饭还没吃呢,就赶过来等到现在!下次跟模特约时间说说清楚,人家中学念的都是夜校。”
她这话一出口,眼看着那个同学和东北模特就变了脸色。她自己也后悔了,觉得说的太过分了。这屋里好多都是美专或是服装技校毕业的,包括叶思明,她那句“中学念的都是夜校”打击面儿太广了,但又抹不开面子当面道歉,反而扬着头推门走了。
36
时尚界的繁荣得益于谣言、丑闻和卑鄙吝啬。
——a1exandermnet
两天之后的那个周六,苏敏跟着方书齐再一次飞往巴黎。她上飞机就睡着了,完全没了上次的鲜劲儿,这一阵也实在是太累了,连着几天最多只能睡上四个钟头,从上海到巴黎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刚好能补上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空姐第二次送餐,把她吵醒了,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方书齐还睡着,握着她的左手,和她十指相扣。在他的手里,她的手显得格外纤小柔弱。她没舍得把手抽出来,躺在椅背上静静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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