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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律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岚就已经抢在前面开口了。
“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整理起来目前有三处。”纪岚说,又是工作时的语气。
聿律只得暂时把私人疑问放到一旁,“喔?”
“第一,是关于监视录影器的问题,前辈之前不是说,从下午四点十分活动中心亲子美术教室开始,到六点多男孩在厕所被发现的时间,男厕只拍到一个人进出的影像,而那个人就是叶常叶先生吗?后来我也跟法院阅卷调来了原带,结果真是如此。”
“嗯,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前辈不觉得奇怪吗?”
纪岚的语气有几分讶异,“那个青年活动中心,我在网路上查过资料了,占地颇广,里头供给市民做各种团康、文艺、运动比赛甚至小型演唱会等等活动,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事发当天是七月十五日,正值暑假,我找了当天的课程表,那天那个时段至少有三种课程同时在上课,还有一场附近高中的男子游泳比赛,甚至还有一场财经演讲,这样加起来现在的男性没有一百,至少也有七、八十人。”
聿律很快被点醒了,“啊……”
“叶常先生去的是二楼厕所,我查过楼层平面图,有两个教室和演讲厅都在二楼,当天都是有活动的。而这七、八十个男性却在长达两个小时内,没有一个人企图使用二楼厕所,虽说机率学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前辈不觉得有点不自然吗?”
聿律难得认真地思索起来。
“确实。所以你怎么想?会不会是二楼厕所其实在维修?或是节能减碳什么的,不是有一些公家机关会把部分厕所做限制使用吗?”
“嗯,这都还要调查。我打算向活动中心借调一至四楼所有男厕门口的监视录影带,牦清当天整个活动中心厕所使用状况。”
纪岚说著,“此外,第二个疑点也跟这个有关,叶先生不是和前辈说,他在那间厕间里自慰并且射精了吗?但我在检方的卷证资料里,并没有看到扣案物品中有被告的精液,当然也没有任何精液送验的比对纪录。”
这回聿律倒真有几分讶异,“真的吗……?”
“嗯,我想警方一定不可能放过搜索证物的机会,那间厕所上上下下,特别是事发的那个厕间,肯定都被鉴识小组滴水不漏地查过了。如果没有查到精液斑,那应该就是真的没有,叶先生实际上并没有在那里射精。”
“会不会是射在马桶里,冲掉了?”聿律问。
“这我也想过,但我早上问过叶先生,他说他是靠在其中一边墙上,对著另一面墙壁的方向自慰的,也记得精液是射在墙上。而且他说他记得当初马桶盖是阖上的,他也没那个心力特别去掀起来,更没有动过冲水器的记忆。”
聿律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苏苏声。
“而事实上,在检方拍到的照片上,侧间的马桶盖也是阖上的,冲水柄上也没有采到叶常先生的指纹。”
“那打扫呢?会不会是被打扫的阿婆鸡婆扫掉了?”聿律问。
“我查过青年活动中的清洁勤务表,厕所打扫时间是一天三次,一次是早上六点半中心开门前,一次是中午一点,最后一次是晚上七点半,也就是中心要关门之前。我也问过负责那间厕所的太太,她说那天一点半左右是她最后一次进去打扫。”
“这样……”
聿律用手抚著下颚,思索了一阵子。不过他也真敬佩纪岚,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够调查到这种地步。聿律为只对ricky的身体调查了一整晚的自己感到羞愧。
“但是你认为,叶先生没有必要在这个环节上说谎,对吗?”聿律问。
纪岚又“嗯”了声,嗓音坚定,“我认为叶先生并没有说谎,至少在射精这一点上,他没有必要特别说这种对自己不利的假证言。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很离奇了,叶常先生的精液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聿律沉吟了一会儿。“那么,第三个疑问呢?”
纪岚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
“第三个算是我自己在意的点,可能不是那么重要。前辈,我一直在想,如果叶常先生真的没有对那位男孩做出任何与性相关的侵害,那为什么那个男孩在清醒后,会做出这种指控呢?”
“可能是记忆混乱了吧?毕竟受到了那种惊吓,而且被害人只有十岁不是吗?”
“嗯,这就是我在意的事。前辈,你还记得吗?我们在rnell上过儿童认知心理学的课程,其中有一节是关于儿童证人在法庭上证言的效力。”
“啊,那个屁股很翘的教授吗?我记得他叫shwezherz什么的……虽然上了年纪,但就男人而言身材保持得挺不错的。”聿律回想著。
“他在课堂上说过,多数人都觉得儿童的记忆和认知都还未成熟,所以十四岁以下的小孩,在法庭上原则上是无法像成人一样作证的,这是儿童不需要宣誓的原因。”
纪岚说著,“但事实上,根据多数研究,儿童虽然有知识和经验上的不足,但有时候对经历过的事情,就细节上可能记得比成人更清楚。也就是说,儿童会记忆混乱或是捏造故事什么的,纯粹出于成人的臆测,儿童的证言有时比奸诈的成人更可信。”
“但不是有什么事件吗?唔,十几个幼稚园小朋友因为老师对他们不好,就联手编故事说老师性骚扰她们什么的。”
“前辈是说加洲的artpreschool事件吧?我有读过《辩方证人》,这种极端的案例也是有的,但就目前发生过的多数案例而言,那种儿童故意捏造事实、污陷大人的情况却极少发生,这和一般人的认知刚好是相反的。”
纪岚的声音异常严肃。
“所以我认为,那位被害儿童故意说谎,陷害叶先生的可能性并不高。”
“会不会是大人教唆的?那个妈妈叫他要这样说之类的。”聿律问。
“但那个母亲与叶先生并不认识,不是吗?如果是离婚亲权案件倒还可以理解,实务上确实很多母亲要女儿捏造被爸爸性侵的事实藉以取得监护权。但叶常先生对那位母亲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她没有理由冒著毁损自己小孩名誉的风险诬陷他。”
“保险金或是藉机勒索赔偿之类的呢?”
“如果要勒索的话,那母亲应该会在提出告诉之前就勒索了。性侵害幼童是非告诉乃论罪,一但进入法院就不可能撤回,那位母亲没有任何勒索的筹码。”
“唔嗯……”
聿律抱著双臂,坐在调解室外的长椅上想破了头。
“但是叶常和那个小正太,一定有一方是在说谎,不是吗?……是说那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一直叫他小男孩小男孩的还挺烦的。”
“性侵害被害人是不会公开姓名的,他的代号是d735-2351,前辈嫌烦的话就这样称呼他吧。”纪岚的嗓音总算有一丝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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