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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摇怔在水中,满头满身的水,狼狈得像只无家可归的狗。听得对面的男子玉树般立在那里,声音冷静而稳定,一字字如玉与石交击,一字字都如玉碎。
“我给你一夜的时间去好好洗,洗掉你心里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自私放纵和轻狂,一直洗到你懂得,不能恃宠生娇,将别人的宽容当做放肆的理由;懂得你可以拒绝逃避,但没有权利亵渎别人的尊严和干涉别人选择的自由。”
孟扶摇着抖,在热水里抖,她慢慢的蹲下去,蹲在水里。
“喜欢你追逐你是我的事,正如逃避我拒绝我也是你的事,你如果不想见我,你可以明白和我说,永不相见,元昭诩从此会永远消失在你眼前,扶摇,你要吗?要的话,现在就说。”
孟扶摇抬头看他,湿漉漉的脸上水珠横流,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元昭诩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冷静眼神悲哀。
“扶摇,你有心事,你的心事从不愿和我分享,我不是不能接受拒绝,但我不能接受你这样毫无理由的排斥和放弃,甚至想将我塞给别人,扶摇,你如此自私残忍,你珍重的保护好自己的心,却将别人的心弃如敝屣。”
孟扶摇捂着心口,挣扎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元昭诩突然沉默下去,很久以后,他轻轻接起风里一片落叶,淡淡道:
“我遇见一个女子,她和我心底某个影子重叠,我因为想要看清楚她而接近她,却在这样的接近中渐渐忘却自己最初的目的,我一生予取予求,从不明白争取和珍重的滋味,却因为这个女子有了珍惜的心情,珍惜到——我忘记那个影子,只想看见她的存在。”
他对着孟扶摇,第一次完全摊开自己的掌心,迷蒙月光照亮那朵姿态宛然的莲花。
“我很希望——她能像这朵生于我血*肤之中的莲花一般,永远伴随我身侧,直到跨越生死和时间,照见我和她同时湮灭成灰的末日之终。”
孟扶摇怔怔站在水中,从眉眼到口鼻都是僵的,很久以后,她突然一屁股坐到水中,嚎啕大哭。
“元昭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煽情?”
“元昭诩,我没你说得那么自私,我他妈的就是太不自私!”
一*的奔涌的情绪如这滚热的温泉水一般侵袭了来,冲刷着她情感的堤岸,有什么爆裂了开去,在血肉涌动的五脏六腑里炸了个四散横飞,她的意识和*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被炸碎,化为这夜暗淡的星光,飞升上苍穹。
剧痛铺天盖地卷来,黑色的乌青色的露出狰狞的锯齿,一点点磨碎神智和思维,她咬牙忍着,一口口咽下那泛起的血,那甜腥的气息却似乎激起了她久伏于心的不甘与愤怒。
她近乎放纵的嚎啕,挣扎着用双手拼命的拍打着水面,激飞水浪丈许,再哗啦啦倾倒下来,浇了她一头一身。
她近乎尖利的声音,也如钢刀般疼痛的戳破这山林间夜的寂静。
“我不怕爱人的折磨和被爱的惶惑!我畏惧短暂的相聚和永久的离别!”
“我在这里的所有日子,都是借来的,借来的你懂不懂?如果我有一天拍屁股走了,元昭诩,你那时是不是一样要骂我‘毫无理由的放弃,将你的心弃如敝屣?’”
“我的爱情不该在这里,我约束自己我推开你,我只是不想伤你!你他妈的懂不懂懂不懂懂……”孟扶摇满脸水泪横流,浑身抖着口齿不清,突然大力蹦了起来,一把扑上岸,恶狠狠的拽下元昭诩。
元昭诩正震惊的盯着她的失态,冷不防给她这暴起一拉,顿时被拉入水中,刹那浑身尽湿,孟扶摇不管不顾,拼命把他往水里捺,一边捺一边大哭。
“消失!你给我消失!你他妈的给我消失!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怕你,我刚才牙痛才说不出话来,现在我说给你听,对,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你就按你刚才说的,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我改变主意了。”
被她拼命往水里捺的元昭诩突然开了口,语气里先前的森凉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温和的平静。
他从温泉中央站了起来,手一挥便将孟扶摇四处乱挥的手抓住,他攥得很紧,孟扶摇顿时一丝一毫无法动弹,两人*的在温泉中央面面相对,元昭诩看着她的眼睛,静静道,“你刚才没说,现在说已经迟了,不算。”
“他妈的你说不算便不算……呜……”
一双冰凉而柔软的唇突然轻轻堵上了她的唇。
孟扶摇震惊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呆呆站在水里,以一种古怪的,一只手还作势要捺人的姿势僵硬的站着,看着元昭诩倾身过来品尝自己,接受着他唇舌的辗转交缠,那最初是蝶翼飞羽般轻盈的吻,渐渐由浅入深,他口齿间有种化雪般的清甜,那是一种微凉明爽却不令人寒冷的滋味,温存而细腻,仿若所有豆蔻女子在月上柳梢头的小楼中做过的最美的梦。
那样的梦境迷离而氤氲,如雾如风包围了孟扶摇,身前男子轻软的气息,淡淡的异香袭来,她的心突然被熏软了。
微微叹息一声,孟扶摇昏眩的仰起头,再没有力气去推开这一刻的温存。
月色倒映在波心,湿身相拥的男女,在一泊明水中交颈而依,宛如池心里开出的并蒂莲花。
风从水面掠过,一写自己的诗行,那诗也是缠绵温柔的,字字动人。
空气中气息芬芳,翠色的藤蔓从水池上垂下来,交颈而缠,相偕飘摇。
孟扶摇在浮云般的飘荡中,听到埋在自己颈间的元昭诩,突然低低道,“此刻心事,以吻封緘。”
以吻封緘……何等美好的字眼,只是,真的能封住这一刻静好,坚持到山河亘古,沧海桑田么?
孟扶摇只觉得不知道哪里又开始疼痛,她手臂颤了颤,元昭诩已经放开了她,他眼眸倒映月色水波,是另外一泊更为美妙的碧水。
孟扶摇脸色微微红的转开脸,眼珠无意识向下一掠,正看见湿身相对的元昭诩,宽衣半解,水珠从微微裸露的胸上滚过,那肌肤却比水珠更莹润光洁,月色下闪耀着软玉般的光芒,而一抹精致的锁骨,浅浅延伸入半敞的衣领内,引人更欲探索衣领内的风光。
孟扶摇呆呆的看着,突然觉得鼻子一热,头一低便见水面晕开一片红,她脑中轰然一声,道“糗大了糗大了这看美人看得流鼻血了以后该怎么见人……”念头还没转完便觉胸中也是一甜,有什么东西,无遮无拦的从口中喷射了出来。
孟扶摇下意识的一仰头,便看见天空中突然下了一场凄艳的血雨,将那轮惨淡的月色染得通红,那血雨扑簌簌落在她和元昭诩面上,她看见元昭诩满面血迹中震惊的眼神,同时很神奇的看见自己慢慢的倒下去。
“万幸……不是我贪恋美色流鼻血……”孟扶摇倒下去时,很宽慰的冒出最后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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