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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得到从外面眺望教学楼时一层层的走廊吗?我相当于在二楼。弧形的走廊像圆柱体般围绕着中心这最壮观的一块巨型玻璃。换在过去,营业时间,每层廊道都会挤满了来体验参观的人。
此时却只有我自己:两只手腕被厚实的麻绳捆住,放在身前,外层则是绑着肩膀,连着手肘一并绑着腰部,最后是脚腕。
我被紧紧地固定在一张不大不小的椅子上,最大的消遣就是盯着眼前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
竹田京助,你给我等着。
要么你死,要么你爸也别想活。
宛如听到了我真挚的点名,廊道左手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于是只是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巨大玻璃后种类颇丰的鱼类,直到脚步声渐近,站定在我不远处。
“阿新,你醒了。”
竹田京助的声音故意放得很轻柔,像是怕吓到我似的。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情况,并不出声,只作出一副对这面玻璃很感兴趣的模样。竹田等了两秒,没等来我的反应,这似乎就已然轻而易举地动摇了他本就不镇定的心理状态。
他走到我跟前,彻底挡住了我的目光。
“看着我。”他说起话来有点抖了,“看着我,阿新,看着我。”
竹田打扮得很正式,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胸前的口袋里叠着一方手帕,如果就这么走出去,或许还真会让人以为这是刚参加完哪个上流派对的公子哥。
他应该正低头看我。我没有抬头,仅仅看着他西服外套工艺精细的纽扣,微微皱起眉。
“你是在威胁我,还是请求我?”我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比预想中更冷静。
或许是我理会他了,竹田京助的胸膛大幅起伏了一瞬。
他哀伤道:“我请求你。”
我感受着无法动弹的双手双脚,心里一阵讽刺的好笑。但我宽宏大量地不去计较一个神经病的逻辑,骤然放松了语气,仿佛有天大的疑惑无法解决似的,不解道。
“那你为什么还站着,小京?”
“……”
眼前的人明显地顿了顿,片刻后,他如电影的慢动作那样缓缓蹲下,在我脚尖前仰起头。
被遮挡的深蓝色的光再度如雾如霞地倾泻而来。我也得以看清他的脸。
竹田京助和他爸长得像,眉毛浓黑,修成了剑眉的弧度,眼睛却像他妈妈,专注地瞧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他看石柱都会如此深情的错觉。我当年也是被这种错觉所蛊惑,这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看多了,我反而觉得细长一点的眉毛更讨我喜欢。
像里包恩在小婴儿时期是可爱的、细细的塌眉毛,五官长开后,便是狭长而凌厉地向鬓边伸展……对了,现在过了多久?他还在黑田家吃饭吗?还是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呢?
真要算的话,从我昏迷时的位置,假设坐小轿车出发,来到这个水族馆,最慢也只要半个小时。我的肚子还没有很饿,毕竟在商场时吃了一点面包还有甜品,说明总体时长也并没多久。
如果只是过了一个小时不到,那我还有得拖延。
里包恩虽然很强,但我仍不确定他能不能找到这里。这次确实疏忽大意了,究其原因却还是因为我的懈怠,回头勉强不扣他工资。
目前能掌握的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个遍。我做好打算与心理准备,目光落在前任的脸上。
他仍然哀求地仰望着我,两手伸来,掌心像一块烫水浇过的抹布覆盖着我被紧紧绑住的手。这股假惺惺的虔诚散发着发炎般的脓臭,令我的眉头不仅没松开,原本放轻松的柔软口吻也一同冷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么,小京,”我垂眼看着他,说道,“就是因为你既不把自己完全交付给我,又要求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竹田京助应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悲伤而焦虑地耷拉着眉毛,急切道:“不,我怎么会没有呢?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给——”
“你从来都没意识到,现在也一样。”
我不为所动,失望地偏过头,视线转落在地上。他立马躁动不安地攥紧了我的手。
“那我该怎么做?我好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告诉我答案吧,阿新,求求你。”
他一声声说,钳制着我的掌心一次次加重力道,“你不要走。因为你总是想从我身边离开,我才无比痛苦,我只是想要留下你。如果你不肯,我就只好永远把你留在我眼前了,我是迫不得已的呀。阿新……”
空荡荡的水族馆沉闷而悠远地荡起回音。此时,脚底隐隐一震,不知道是哪里有东西被冲开了似的,我听到无尽的水声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竹田京助也感受到了,他陷入了一瞬的惘然,紧接着笑了。
“我成功了。水很快就会淹到这上面来,阿新,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里的第一次约会吗?”
不出所料,他彻底走极端,想拉我同归于尽。
这个展厅不算小,我预估水流声,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让水位上涨到所在的位置,目前顶多算一个慢性的精神折磨。
心跳不由加快、加快、加快,我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但理智不断地排除异己,占据高处,无数想法和计策像飞快旋转的齿轮般碾过,我突然分不太清自己大脑升温,指尖颤抖的缘由,究竟是出于惊悚,还是……
兴奋。
我缄默一刻,这才重新对上他恳切的视线,不答反问。
“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你都听不进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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