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啁啾的鸟声把娜塔丽吵醒了,她睁开了眼睛。拜伦坐在她身旁,吸着烟。朝阳台那面开着的门正吹进一股凉风。在点缀着粉色彩云的空中,一轮苍白的月亮和一颗星星正低低地挂在波浪滔滔的海面上。
“嗨,听鸟儿唱得多好听!你醒来多久啦,拜伦?”
“没多久,可我是真正醒过来了。眼睁睁地醒着,尽量使自己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坐了起来,温柔地吻着他,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愉快的气,这时毯子从她胸部滑了下来。“哎哟,空气可真凉,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以关上那扇门。”
“不,不,海的气味好闻得很。”她把毯子又抗到颈部,偎倚在他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拜伦,潜艇是怎么操作的?”
他朝下望了她一眼。他用一只胳膊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肩头。“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解释起来困难吗?”
“一点儿也不。可是怎么又要谈这个呢?”
“因为我想知道。”
“哦,跟一个光着身子的美女谈这个题目可真是要命。不过——好吧。我来告诉你一只潜艇是怎么操作的。首先,潜艇的构造是这样的:它只要装上压舱物,就刚好浮到海面上。这样,你只要往潜水槽里放进几吨海水去,它就沉到水下去了。再用压缩空气把水排出去,它又冒出水面了。你从边际浮力开始,利用水这个压舱物的变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它成为一块岩石或一个软木塞,这就是大致的道理。细节还很多,很枯燥。”
“那么,它安全吗?我得替你担多大心?”
“总比在纽约当个交通警察要少。”
“可是你领危险作业津贴啊。”
“那是因为非战斗人员,象国会议员和你这样的人,总幻想坐一条潜艇到水下去担着多大的风险。没有一个潜艇上的人员能通过辩论叫国会放弃这个看法。”
“你们深深扎到水下的时候,不是大有被压碎的危险吗?”
“不会的。潜艇只不过是一个长形的防水钢管,它坚固得足以顶住海的压力。这说的是它的里壳,也就是耐压艇体。这是真正的艇身。你看到的外部只不过是为了装置水槽的外壳,底部是敞着的。海水可以冲出冲进。里壳有个测量压力深度的仪表。你永远不会下潜到那样的深度。直到今天,没人知道老‘s-45号’究竟能潜多么深。我们坐的潜艇就象厚垫子那么安全。”
“可是潜艇有失事的。”
“远洋轮船和游艇也有失事的。坐在艇里的人们在海洋底下遇险,往外拍电报,那倒很有趣,可是一共也没发生过几回。连那样也有办法逃生。在这些方面我们都受过训练。”
“可是你们往艇里放水叫它往下潜的时候,放水本身会不会失掉控制呢?亲爱的,别那么笑。所有这些,对于象我这样的人都是神秘的。”
“我笑的是你的问题提得很好。可是正如我已经告诉你的,主要的水槽都在真正的艇壳外面,它们只不过是贴在上面的。它们一放进水,充水的潜艇刚好浮在水面,随着波涛沉浮。为了下潜,里边还有个密封小水槽——负槽。它大约能容十二吨海水。往负槽里放水后,你就一直下潜。等你已经潜到你所要的深度,就关上负槽,这样,你就浮在那里了。你展开艇首的机翼,它就象一架肥胖的飞机,在浓重的空气里徐缓地飞行。潜艇上的人都是精选的,个个是好汉,亲爱的。所有我们这七十五个人都一心一意不想出一点点差错!潜艇上没有马虎的人。这是有关潜艇的真实情况,而且这是在床上跟自己新婚妻子进行的一次奇特的谈话。”娜塔丽打了个哈欠“你这么一解释,我心里舒服一些了。那个生了锈的小船可真叫我害怕。”
“新建造的那些潜艇比起‘s-45号’来都是豪华的巨轮,”拜伦说。“下一步我就想转到那样一条艇上去。”她又打了个呵欠。这时,墙上出现一块粉红色的亮光。
“天哪,那是太阳吗?夜跑到哪儿去啦?拉上窗幔吧。”
拜伦走到窗前,拉上厚窗幔。当他在昏暗中走回她身边的时候,娜塔丽觉得他有多么美——一个雕塑的男子体型,生气勃勃,暖滋滋,棕黄色的,她打心尖儿上感到喜悦。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朝他靠过来,吻了他一下。当这个年轻丈夫使劲搂她的时候,她还假装抵抗一下,然而她无法抑制住心头涌起的欢乐的笑声。这时太阳已在窗幔外升起,照耀着战争岁月的又一大
他们直到中午才在洒满阳光的起居室里用早餐。玫瑰花在房里散放着芳香。他们吃的是牡蛎、牛排和红酒。这是娜塔丽点的。她说,她就想吃这些,拜伦也称之为完美的食谱。他们是穿着睡衣吃的,不大说什么,只是深情地相互凝视着,有时为了一句傻话——或者什么也不为——笑了起来。他们由于情欲得到满足而容光焕发。随后她说:“拜伦,咱们究竟一共有多长时间?”
“哦,从我们靠岸算起,七十二个小时——那就是星期四的两点半。”
她眼睛里那种纯真的喜悦减少了几分。“啊,那么快?这蜜月太短了。”
“这不是咱们的蜜月。我还可以享受二十天假期。我直接从潜艇学校给‘s-45号’打过报告。等你一回国,我就过那二十天假期。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用手托着头。“啊,亲爱的,难道我现在就得开始动脑筋吗?”
“喂,娜塔丽,为什么不给埃伦拍个电报,告诉他咱们结了婚,马上要回国?”
“我办不到。”
“我不让你回到意大利去。”
听到他这直截了当的语调,娜塔丽扬起了眉毛。“可是我非去不可。”
“不,你不能去。埃伦太机灵了,”拜伦说。“来,咱们把酒喝干了。只要有你、或者我、或者别人替他写信,去图书馆查材料,料理厨房,管理花匠和水暖工人,他就不会离开那所房子。就是这么回事。他喜欢这样,他不容易被吓住。尽管他什么也不料理,成天感冒,埃伦大叔却是个顽强的家伙。假如你拍了电报去,你想他会怎么办?”
娜塔丽犹豫了。“他会想法叫我改变主意。不成的话,就认真准备离开意大利。”
“那才是你对他最大的帮助。”
“不,他会搞得一塌糊涂。他不善于和官员们打交道。官员们越蠢,他就越糟糕。他真能掉进自己的陷阱里。莱斯里-斯鲁特和我两个人用不了多久就能叫他上路。这回我们非办到不可。”
“斯鲁特?斯鲁特不是正要去莫斯科吗?”
“他曾主动表示可以先在罗马或锡耶纳停留一下。他对埃伦是真心实意的。”
“我知道他对谁真心实意。”
娜塔丽露出尖刻的眼神温柔地说:“勃拉尼,吃莱斯里-斯鲁特的醋了吗?”
“好吧,六十天。”
“你说什么,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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