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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瘸拐的下了床,靖翎往偏厢走去,那是她平日洗漱的地方,女侍们与她,除非必要,一直是少言寡语的。
她们也早就惯于照顾被鹿原折磨后的靖翎,其中一人去取来专用的膏药,另一人则动手给她在浅盆里蓄了热水,服侍她脱去身上的衣物,洗身沐浴。
清理干净后要行的事是最让靖翎不快的,她的伤处得上药,而她从一次自己上药不彻底,因而高热昏迷数日后,鹿原就不再准许她自己处理伤势,改由女侍效劳,但如此这般暴露私隐于人前,又是另一种折磨,靖翎紧抿着唇,恨恨的忍着。
面圣之路
是夜,靖翎睡得并不安稳,下身的伤让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在天色渐亮时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就被进出她寝房的脚步声吵醒。
女侍们忙进忙出,面盆架上已经摆好了水盆,早膳也已经布好在桌上,而入宫面圣的礼服,此时也已披在袍架上。
靖翎缓慢的起身下了榻来到桌边,让女侍伺候着用了早膳,接着便洗面梳头,由女侍们替她将穿在礼服内的里衣和底袍换上。
一头乌墨般的长发被盘成了京中贵女们流行的云髻,上头装饰了数个金玉簪花,即便现在她已不是公主,身分至多只算是肃王府女眷,但鹿原倒是未曾在装身之物上亏待过她,总是给她准备满绣的丝帛服饰,各式玉石金银头饰也从来不重样,平日女侍们给她梳头上妆也还是按着公主的礼制。
看着铜镜里盛装打扮的自己,靖翎没有情绪,只有满腔的悲凉,她不是能以身殉国的男儿郎,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弱女子,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陪着这些人演出违心的君臣之戏。
妆面画好,繁复的云髻也梳成,女侍们把绣着荷塘月夜图样的礼服披在她身上,即便屈居王府作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靖翎身上那股曾为公主的高贵还是依旧,在华服装身后更是让人难以忽视她曾是公主的事实,她伸出手,让女侍扶着穿了高底鞋的她跨出寝房。
就如之前几次入宫面圣,这种日子鹿原都会候在她屋外,从女侍手里接过她的手,领着她走到王府正门。
一路上,两人无言的并着肩,走过她屋前那有着流水山岩的小花园,再越过占了半个肃王府面积的校场,沿路受着校场里肃王府的驻兵队们好奇的眼神洗礼,才堪堪走到了正门。
她对于鹿原总喜欢这样和旁人展示对自己的所有权一事嗤之以鼻,她靖翎被囚在肃王府三年了,早就人尽皆知,又何必每次都这么大费周章地给所有人复习这个无人能扭转的事实?
肃王府前,鹿原平日代步的黑帐顶马车已经候在门前,马夫早早摆好车凳,随行的护卫兵也在车后成列等候着。
夏日艳阳下,兵士身上的铁甲闪着刺目的光芒,炫目的让人发晕,靖翎在踩上车凳时不由得捉紧了鹿原的手。
鹿原侧过头,看见盛装的靖翎微蹙着眉,额角沁出些许薄汗,踩着高底鞋的步伐摇晃,他本就冷峻的脸更加神色不善,一句话没说就突然地从靖翎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唯一的支撑忽然消失,靖翎来不及藏起情绪,下意识的看向鹿原,脸上的慌张一览无遗。
鹿原脸上无甚表情,只是眉心皱出几条纹路,靖翎看不出他是不悦还是不耐,只知道就这么一个瞬间,肃王府前这马车边的空间都被鹿原的低气压笼罩了,一旁首当其冲的马夫的头已经低到快碰上他自己的膝盖,彷佛此时随意抬头,即便分毫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似的。
鹿原抽出的那只手迳直探向靖翎的腰,另一手碰上她的膝弯,轻轻一举就将她抱在自己怀中,靖翎顺势的倚进鹿原的胸口,但这么一抱牵动了下身的伤势,她猝不及防的泄了句痛吟。
本以为鹿原会出声讥讽她,但男人只是抱着她低头进了车帐,轻轻的将她放在座位上,末了还替她理了凌乱的裙摆,这才在她身边落了座,只是对着马夫下了指令后,鹿原便不再看她,面向着车窗,徒留给她一个静默的侧影。
因为鹿原一路安静,她无须与他争锋相对,这让靖翎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了下来,夏日炎热,加上身上的伤势,她其实正微微发热,头晕得很,就算想也无力和鹿原作对,因此也有几分庆幸今日鹿原那加倍的沉默。
肃王府位在城郊,距离皇宫并不近,这一路摇摇晃晃也要一个时辰才能抵达,靖翎初时还能免强维持清醒,但半个时辰后她便昏沉了起来,只能撑着车帐内的窗栏,看着车窗外滚动的街景,试图强迫自己不要晕过去。
旧时入梦
最终,靖翎还是抵不过微热带来的晕沉,她迷迷糊糊间,枕着自己搁在窗栏上的小臂,睡了过去。
她做了梦,梦中,她身在那自幼时住到及笄的永安殿,身下躺的是罗锦软榻,头顶瞧着的青帐顶还绣着她最爱的冬花(注一),一景一物皆如旧时。
坐起身揭开床帐,侯在床边的是从她襁褓时期就照顾她的老嬷嬷,还有从七八岁起就侍奉她的贴身女侍,他们都还是在宫苑中时鲜活的模样,不是最后尸首分陈的惨状。
老嬷嬷扶着她下了榻来,梳洗、进餐、整装,一如过往,梦中的她问女侍:「今日何日?」,女侍笑答:「公主这是又睡迷糊了,今日是去太傅家学琴的日子」,女侍语毕,场景一转,她已经坐在八人步辇上,到达萧太傅的府邸。
让女侍扶着下了步辇,萧太傅的管家前来引路,她缓步跟着进了授课用的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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