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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就是海。
“路……”杜芢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什——么——”荀安扯着嗓子问话。
“路——前面是断的,没路的!”杜芢叫道。
“没路也没事。”荀安笑了起来,“我就要冲过去,这里的海能让我们浮起来!”
“不可能的。”杜芢扯住了荀安衣服的一角,“我们会死在这里!”
“才不会,我还能让你死了不成?我们不会分别。”荀安踩紧油门目视前方,“我相信的……”
我相信海。
我相信海能把我们托起来。
“飞吧。”她听见自己说。
于是那天她也看见了粉月亮。
粉月亮,粉月亮,它被一条直线破开,里面流淌出了流沙状的眼泪。一条直线是她们的车,流沙状的眼泪她也不知道是谁,她只能感觉到杜芢把自己抓得好紧。
粉月亮,她想她该感谢粉月亮,不管她此刻感受到的是恐惧,紧张,还是别的什么,那都会化为今日倾泻而下的流体月光。她落入海里,海水如雨般下落,那是赐予奴隶的美酒,她仰头饮沙止渴。
止不尽的渴。
直到她的袖子不再被攥出褶皱,她才学会了作为船夫的第一次开口。
“感觉怎么样?”荀安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把被海水沾湿的刘海往上码,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说起了一些该大汗淋漓地窝在被窝里说的话。
回应迟迟未到,如果不是荀安转头能看见杜芢坐在那里的话,她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下来的时候把她给甩了出去。当然,哪怕重来一百次她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荀安伸出手在杜芢的眼前晃了晃,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仓鼠,荀安又想到了仓鼠,她想起一些鼠类生物大脑超载的时候就会这样定住。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帮杜芢解开安全带。
杜芢在安全带被解开的一点五秒后开始趴在船边咳嗽和干呕,荀安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背,把对粉月亮的赞扬给移除至了垃圾文档。
·
最终这一切因某人自觉睡沙发而告结。
杜芢选择了自觉睡沙发。无论荀安怎么扯她都纹丝不动,执着得像头死守着自己领地的牛。
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没有及时阻止荀安,让她以生命和梦想去冒险,是自己的失职。但荀安表示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冒险,她早上也见过别人那样飞车,这根本比八条腿的桌子还稳。可杜芢就执着于她那个破面板里的破分析,荀安不明白那些虚幻的数字怎么就能比她自己的感受还真。
她只是一心想缓解气氛逗她开心而已,她怎么就非要做这种让自己自责的事?
杜芢在日常生活方面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管不问,但一旦涉及到了荀安那个“要拯救世界”的理想就认真到难以理喻。这种做法在大多数时候很有用,她总能成为自己那个得力的伙伴或是助手。但这份认真有时候也会形成一些钻不过去的牛角尖,惹得他人讨厌。
拉扯到最后荀安也撒丫子不干了,“随便你!”她撂下一句话后就自己钻回卧室里去,故意把门摔得大声。一前一后两件不开心的事一块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哪怕拿被子蒙住头也躲不开那纷涌而来的窒息。
一天天的,一天天什么都不随心意。
她就这样躺着,听着屋外的水声躺着。她们这个地方实质上是一座建在巨型室内水上乐园里的公寓,简称室内的室内。哪怕正值深夜这座设施里也依旧开着微弱的灯,把她的房间照映得斑斓陆离。
荀安就这样看着印在自己被子外的光点,开始在脑海里编排起了些诉说自己情绪的散文,顺带着拐弯抹角地来骂骂杜芢。
但她没有睡,她在等着房间外不再传来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在荀安感觉自己已经小眯了一会儿后,她起身开门去外面查看。发现杜芢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个卷饼睡得正香,这正是荀安执行自己计划的好时机。
于是她就那样连人带被横抱起杜芢,把她给轻放在了她们的床上。又把自己的被子一抱,门一关,跑向客厅,自个躺在了沙发上。
看看明天谁自责!荀安在心里想:反正不是我。
她就要睡到中午,让杜芢隔应到中午!
荀安就这样气鼓鼓地盖上被子准备躺下,却在完全陷入沙发前被一个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到了臂膀,她仰卧起坐似的猛地直起身,差点没叫出声。
她回过头伸手去摸,摸到了一片像是贝壳的物体,拎起来后才发现是一串贝壳项链,看起来是杜芢刚刚睡前自己一片片串起来的样子。没想到她还有这种同自己一样的老土喜好,荀安倒也感到新奇。
荀安仔细打量起这串项链,发现中间那个贝壳的背面好像被写上了什么字。她眯着眼去看,一些不知埋伏了多久的复杂思绪开始鬼鬼祟祟地浮上水面。
“dr……啊……”
安,荀安。
是她的名字。
浮上水面的气泡顺势破开,里面是从一开始就为自己准备好的小小礼品。
她遗憾什么,她想要什么,杜芢都记得。
她像被击倒般直直躺了下去,把这串项链放在胸口,思绪混杂得像是外面五米水池内最底部的一抹黑。
那日杜芢站在海边,对贝壳挑挑拣拣的身影如黑白电影般开始于荀安的脑海中重现,但却有个翻译腔的画外音一直在口齿不清地唠叨。荀安在脑海里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一瞬间回到了她们梦里初中时的一个夜晚。那日她在杜芢家吃完晚饭后准备离开,杜芢正在追的狗血电视剧里的台词却顺溜地滑进了她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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