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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很想抬起手,抓住自己的脖子,继续荀安刚才没做完的事。但她四肢都被压住,那是一双无形的大手。
往事浮于脑海,四周仿佛又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外面“关心”她的街坊们在砸着她的房门怒吼,让她开门,没死就快开门,房东可不希望屋里死人。但她为什么做不到呢?她该如何告诉他们,她被压住了,下床都开始变得困难,她动弹不了。
一个巨大的影子随风而来,它轻柔地将她裹住,视线里终于再也见不着了任何的眼睛,只有鲸鱼肚上的条纹如下落的棉被,结结实实将她遮住。
遮盖住了一个羞耻的人,遮盖住了一个,比任何时候都迷茫的,人。
她认出了那头鲸鱼,她从未如此感谢自己,没有杀死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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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年(7)
杜芢是带着满脑子的迷茫一步一步挪回堡垒的。
知情的家伙们在看到有人归来时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去抢夺矿石的大部队回来了,在看到只有杜芢的时候,那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了下来。而在杜芢告诉了他们关于荀安和老苏珊的消息后,紧张与震惊的神色又把他们耷拉下来的脸皮给拉回去了那么一点。
起初很多人都是不相信的,直到杜芢把老苏珊的遗物与巨人的头颅从包里拿出后,那个“很多”才变为了“少数”。
前脚刚站稳,刚把事给说清楚,后脚大部队就敲响了堡垒的大门。只可惜去的时候还勉强能算是大部队,回来的时候则只能被称为是一个中等形态的小部队。
缺少了荀安那一个强劲战力后所谓的争夺战当然是打得很难看,虽然荀安跟他们说了小命要紧,但对于某些急于证明自己,介于强与不强之间的中级队员而言,证明自己这事远比小命更要紧。
结局自然是队伍中最高战力的那一批牺牲在了这一场并不具备很多意义的斗争里,最低战力的那一批则很单纯地死在了这一场斗争里,连牺牲都算不上。
反而是比最菜强上那么些许,又足够自私的那一批人靠着苟命的技巧活了下来。甚至还带回了一两块从敌人尸体上扒拉下来的小型矿石,虽然无法让十六蓝区完全脱离冰雪,但足够再撑上半年。
上头强行把这一场牺牲了大批战力,肉眼可见的亏损行动给对外说成了不亏。毕竟在极端环境下,振奋人心这事多少也算门学问。
人们在小广场上点燃一堆篝火,把队友们的遗物给挨个扔了进去。牺牲者的朋友们在一旁痛哭流涕,认识牺牲者但不算朋友的人围坐在一旁谈论着他们的八卦与往事。压根不了解具体情况的路人们也在广场上聚集起来,聊天,吃甜点,有两个小年轻还手拉着手在广场的外围借着篝火的光想要害羞地尝试初吻。
总有人在恋爱,也总有人在死,人类事不关己的本性哪怕在片大脑实验田里也被彰显得淋漓尽致。
杜芢倒是没资格说别人事不关己,毕竟她自己无论在现实还是在这里都是一个大写的事不关己。上头命令她留在这里,一会儿有事要跟她沟通,于是她就只好抱臂坐在篝火旁,把半边脸埋在手臂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能感觉得到有不少人在对她的冷漠无情评头论足,但无奈她并非一个好演员。这里只有她知道荀安并没有死,相比在这里虚情假意地痛哭,她更想赶快回到房间里去打开面板检查荀安的状态。
或许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
或许哪怕荀安真死了她也不会哭。
毕竟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缺少常人应有的同理心和情绪理解力,这一切也早已在现实里得到佐证。
有人轻碰了下杜芢的手臂,她警惕转身,还以为是有人要来挑事,在看到是早晨那个妇女身边的小女儿后才放下心来。这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平时偶尔会跟在杜芢和荀安身后,也不知到底想要寻求何物。
“我听见他们的讨论了,他们说实在没人了,要让你去当队长。”这孩子自来熟地坐在了杜芢的身边,自然地搭话。
“想来也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了。”杜芢又把半边脑袋给埋了回去。
“你的背上渗了好多血,怎么搞的,不用处理一下吗?”她是今天晚上第一次关心杜芢这个问题的人。
“不用了,没有很痛。”杜芢说。
“真的不痛吗?”小孩表现得很是关心。
“相比其他地方,不显得痛。”杜芢盯着面前火堆的中心。
声音很轻。
·
在回到房间后杜芢立即打开了面板里关于荀安身体状况的那一栏,发现她已经于三小时前重生,但身体状况很差,代表寒冷的那一栏数值持续升高,推测她应该是降临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雪原。
这块地图重生的地点要比想象中更不讲道理,并不总是会重生在堡垒之中,而是全地图随机重生。正如在现实里重生十次,九次都掉进了海里。
杜芢像是紧盯押注马儿的赌徒般紧盯着那个界面,心跳的速度也随着荀安那边的状况加快或减缓,理性告诉她荀安应该是挺不过这一次的,她还会经历新的死亡与新生。但内心里感性的部分却又让她不断祈祷荀安能够遇上一个堡垒,或是被人救助,以至于不用受死亡之苦。
好几次数据断崖式浮动的时候她几乎要急得喊出声,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那些感觉压在自己身上也比压在荀安身上要好,毕竟她比较能忍痛。
尽管杜芢毫无睡意,但到了凌晨两三点她还是如强制关机般地沉入睡眠,这被不少被试者诅咒过的,梦境扩展装置更新数据时的强制措施,比日出还来得规律。荀安曾经为了避免世界重置而尝试过熬夜,结果事实证明她一天都熬不下去,这梦中的睡眠远比死亡更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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