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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顾不上她,来之前的踌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担心。他几步跑到角屋边,门上插着一根木档,一把抽出来,推开了门。
腐气臭味扑鼻而来,莫非顾不上许多,几步走进去。
身后的日光跟着他照亮了小屋,潮湿的泥地上,散落着浅浅一层稻草,冬冬无力地坐在草上,软软靠着墙壁,望向门口。
看到莫非,冬冬浑身颤抖满面痛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慢慢地,他咬着嘴唇转过头去。
莫非手足无措,他晓得冬冬必是认出了自己。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今日必得说通了,不然冬家还得给他吃苦头。
他左瞧右望,想着怎么开口,我是好人,不会害你?跟着我,不会饿肚子?啊,对了,饿肚子,吃饼子不饿肚子。
他摸出怀里的饼子,蹭到冬冬边上,蹲下身,期期艾艾地说:“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饼子,还热乎的”
见冬冬不接,又把竹筒解下来,“先喝口水吧,润润喉咙,饼子干。”
老大一声“咕嘟”传来,是门口的冬旺。
莫非气不打一处来,扭头说:“睡你的去罢,不需你看着了。”
冬旺莫名有点怵莫非,想着门是他开的,人是他要见的,或跑或伤再不关自家什么事,到手的银钱稳了,竟真撒手去睡觉了。
莫非转头又来看冬冬,却见他神色哀伤望着门口,正想再劝几句,冬冬先开口了:“你走罢,我晓得了,不会跑的。”想必他也明白了,自己再做什么抵抗,害的只会是这个小兄弟。
“我、我哪里怕、怕那个你别管我,先吃吧,咱们一会好好说。”
“不费你的银钱了,等我、我娘起来,有东西吃。”
“你不吃,我灌了啊!”莫非说完就想抽自己!不是说好了软和些,有什么事先笑再说吗?怎么只会这样凶巴巴的!
冬冬皱着眉又转过头去:“我没什么用的,你不必如此。”
“胡说!”莫非掰了一小片饼子,抖着手就往冬冬嘴边递,“什么有用没用的,你、你那天不是说我真的厉害?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想了想,闷着喉咙含含糊糊地说:“反正你先吃,你要不想以后再说。”
他到底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万一冬冬听了,试都不想试呢?
或是隔墙有耳,别个听到了,用这做计来害他。
一口饼子在嘴边举了半天,冬冬一半认命一半为了让莫非放心,张口吃了进去。
莫非见他终于肯吃东西,真比自己吃了肉还舒坦,又掰了一口递在他嘴边等着。
即是已经吃了一口,也不必矫情还等着人喂,冬冬停了咀嚼,低头说:“你放着罢,我自己来吃。”
“咱们先出去罢,坐屋脚边晒着日头吃。”
也不知冬冬被关了多少天,吃喝拉撒都在这小屋里,盆啊桶的什么都没,更是无人帮他清理,屋里根本不能细眼去瞧。
他这样淡然干净的人,想必是一刻也不能呆了。
冬冬红了眼,曲起腿想要起身,可惜身上无力,莫非赶紧把水筒夹在胳肢窝里,伸手去扶他。
手下的胳膊比上次握时又要细瘦几分,莫非都不敢用力,这要劲儿大点,人怕是会被自己扯散。
小心翼翼扶着冬冬到了屋外,见他全身乌糟不堪,脸色青白,瘦弱得风吹就倒,莫非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唯余心疼与气恼。
“你坐着吃,我去给烧点水给你洗洗,你前头睡的哪个屋?算了,我自己去找。”
冬冬重见日光,恍恍惚惚的,他捏着半块饼子呆愣愣靠坐在屋脚下,由莫非絮叨忙碌。
莫非先去了厨房,缺口大缸里只浅浅一点水,也不管这家人起来喝什么,他全倒进陶锅里烧起。
灶下稀稀拉拉只有几根茅柴,也都丢进去烧,能把水烧热就行。
再去主屋几个房间,钻进钻出给冬冬找衣服。
冬家祖上估计也是惯会糊弄的,几间坯屋歪七斜八贴着,居然还高矮不一,根本分不出哪个是主卧,哪个是侧卧。
门窗开得也是极少,外头日光大盛,屋里却是阴沉暗哑,好在家具少,四处空荡荡,不然莫非还得迷路呢。
门板也不知是没装过,还是被拆掉烧了,倒也方便,只需在门口望几眼就晓得里头有没有人。
从他来院子外到现在,冬永兴夫妻居然还是睡得人事不知,连冬旺那小子,这片刻功夫也是鼾声如雷。
不得不说,这真是天赐的一家子了!
找到冬冬平时睡觉的屋,和那三人的两间屋比,倒也没差到哪里去,因为实在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几块土砖搭成的床基,铺上一层稻草,破烂得摆不成型的铺盖;墙边靠着一个歪脚柜,斑驳破旧,看不出木头的原色,不晓得传了多少代;再就是几个破破烂烂的坛罐。
柜子里的东西更是少,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件破衣,没什么可挑的,随手拿了两件出来。
床下摆着两双草鞋,拎起来重得很,必是吸了很多水气,两双都拿了,待会搁外头晒晒。
这间屋不朝阳,有个极小的窗户,一股子霉气,什么都是潮乎乎的。
窗台上摆着半截瓦罐,里头插着几支认不出来了的花。
多日无人打理,花儿早已干枯发黑,死气沉沉垂着脑袋。
想到它们是冬冬亲手摘来,又满怀喜爱地插在这里的,莫非就不忍它们继续烂下去。
他将干花轻轻扯了出来,小心揣进口袋里。
莫非又在冬冬的床铺上坐了坐,屁股下几乎能沁出水来,想到冬冬还要在这里住上二十天,心里就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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