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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盈月楼的生意比前些日子又好了许多,来的人有喜有忧,喜的人多半象江耘一行人,正是金榜题名之时。忧的人却是名落孙山之辈,三年心血付之东流,愤世嫉俗,买他个一醉方休。这楼里的姑娘倒也见得了人生百态。
“唉,这风月场中倒真是千姿百态啊。”杨明镜示意江耘。江耘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却见一个书生披头散,正在狂饮,想必心中万分苦痛。
“呵呵,说不定他喝完之后作出一名传千古的词来也说不定。”江耘调笑道。
杨明镜哑然,江耘此话不错,本朝大词人柳永,正是此中出类拨萃的人。
言谈之间,众人已来到三楼的一个清雅小间。推门进去现里面另坐着三人。待众人坐定之后,沈鸿博一一介绍道:“这位乃今科探花郎杨明镜,这位是三甲进士6伯勤,这位文武双全,武举第二,林镇齐。最后这位更是鼎鼎大名的风流才子江耘。”
众人都一一拱手施礼,江耘暗自苦笑,自己几时成了风流才子了。
“这两位乃是鸿博在京中的好友,胡师文,宋乔年。”右二人长得斯文修长模样,脸上却有踞傲之气,只略略拱了拱手。
“最后这一位,也算是鸿博的老师了,某在杭州,受教极多,乃是名动天下的蔡元长蔡相公。”沈鸿博指着左一位老年男子说道。
江耘听得心中大惊,抬头望去,只见蔡京白面黑须,虽然保养的较好,但岁月在身,鬓角已现花白,眼神从容淡雅,气质绝佳,在形容上让人无论如何不会将他与奸臣联系在一起。江耘在他的身上现了他初交的第一个好友——翟汝文的影子。
蔡京站起身来,拱手微笑着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看到诸位风采,我才现自己已经老了。”
众人回礼落座,江耘见到此番情景,心中不免嘀咕:“这沈鸿博不知是什么用意。”
很快,便有一些女子端上些精致的点心与茶水。江耘抛开心绪,以不变应万变,闲闲地吃着茶水。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女子,不由得想起齐玉沅和李师师来,却不知道她们今晚又会在哪个房间为哪些人唱曲,心中不由一悸。
东道主沈鸿博开口说道:“今日鸿博请诸位小聚,非是炫耀,而纯粹是为了联络一下感情,同时晚生的老师蔡相公也想见识一下新科进士们的风采,只可惜今晚少了个状元郎。”
“鸿博如何不请状元郎,我等是熟人,请不请都会来的。”右的胡师文说道。
“唉,请是请了,不知道来不来啊。”沈鸿博苦笑道。
杨明镜笑道:“我看状元郎是稳重肃穆的人,怕是不喜欢这种地方。”
“纯仁公欣赏的人,多半和他一个模样,想必是不会来了。”蔡京拈须笑道。
“为官做事且不说,过生活就要象苏子瞻,快活便好。”6伯勤丝毫不改他的本色,说出了在座许多人的心声。
众人都大笑,席间气氛渐渐活络起来。江耘入乡随俗,倒也交浅言深。因为都是新科的进士,话题不由的渐渐转到时下的政治上来。
“此次科举之中进士的人数创下了本朝之最,有三百多位,可见我大宋人才济济呀。”宋乔年目光注视着江耘说道。
江耘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此人也知道赵佶为自己放宽录取名额的内幕?
很少说话的林镇齐出言道:“相比之下,参加武举的人数却越来越少了,不然镇齐也不会赢得这般轻松。”
沈鸿博说道:“镇齐兄谦虚了,你那日的表现鸿博可看得清楚,可谓智勇双全,尤其是第二场,深有谋略,胜在决断,却是赢得精彩。”
林镇齐谦虚道:“哪里话,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次之武状元才是真英雄,我不及也。”他口中的武状元正是宗泽,日后的抗金名将。
“听说你们四位,同住与城南的一个小院之中?如此可委屈了四位进士,老夫在这京城之中倒有几处产业,甚是宽敞,鸿博便借去一个,如不嫌弃,可选一个幽静的,搬来住就是。”蔡京轻描淡写地说道。
江耘正待拒绝,杨明镜已抢先说道:“多谢蔡先生美意,我们正等一个家乡来的朋友,搬家的话恐有不便。”呵呵,多亏杨明镜素有急智。
“喔,如此不便勉强。”蔡京是何等人物,波澜不惊的说道。
右的宋乔年转变话题道:“江公子一表人才不说,想不到文章做得极好。那篇殿试之策文采上略输一筹,在眼光和见解上,却是前人未之言,深得四方赏识呀。”
江耘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这篇文章给自己带来的声望,当下谦虚道:“乔年兄谬赞了,只是些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以江公子的年纪,能有此见识殊不寻常。据说西北种帅看了此文之后曾打听江公子是何方神圣,如果他今日在此,定当感叹后生可畏,哈哈哈哈。”蔡京看上去对江耘相当的感兴趣。
江耘自然无视蔡京玩味的眼神,只淡淡一笑,并不接他的话。对不起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说来好笑,这些不成熟的见解原本打算藏拙,无奈第二场差点交了白卷,此间情形,鸿博兄当日亲见。名次实在太靠后,不得已,殿试之时孤注一掷,惊人之语,想博个出人头地。今日想来,却是侥幸了。”江耘微笑着说道。
“正是如此,当日情形历历在目,子颜倒不虚伪,鸿博便喜欢你这种真性情。”沈鸿博想起当日江耘被馒头噎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殿试之时,以一篇文章后来居上,位列二甲,想来皇上也非常赏识江公子吧。”蔡京进一步试探道。
江耘暗暗心惊,蔡京言语之中暗藏机锋,有意无意地向江耘表露了一个信息:你的所作所为,一切尽在我蔡某人的掌握。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声音:“各位公子,你们点的姑娘来了。”不一会,推门而入进来了一位唱曲的姑娘,正是李师师。
不知怎的,江耘心中并不想在此种情景之下见到李师师。看得她施施然的进来,不由脸上尴尬。
李师师一扫场中众人,看到了杨明镜,一找之下,江耘自然无处可逃,看着一脸不安的江耘,李师师掩嘴笑道:“来得原是故人,要我去叫齐姐姐么?”
江耘愈加尴尬,连忙摆手说道:“不,不用了。”
众人大笑,沈鸿博道:“两位原是旧相识。听闻师师姑娘的嗓音冠绝京,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有幸。”
李师师轻声笑道:“多谢公子夸奖。几日不见,在座的诸位公子都已高中,师师在这里道喜了。”
“今科榜眼与探花都在此,师师姑娘看好了。”6伯勤指着沈鸿博与杨明镜说道。
“如此可要留些词儿在此,好教我们姐妹们传唱。”李师师说道。青楼的传唱可是诗词流传的重要渠道之一,能有幸流传的都是名人的大作。
李师师坐定之后,调了一下琵琶的弦调,问道:“既已高中,便无所禁忌,来一黄涪翁的南乡子如何?”
“好!此曲正合在座诸位少年的意气,老夫离开京城数年,虽说这江南也是善之地,但唱起词曲来,总是少了一番大气,今日要好好的听上一曲。”蔡京的兴致颇高。
“如此,奴家便唱了。”说罢清了清嗓音,漫声唱道:
“诸将说封侯,短笛长歌独倚楼。万事尽随风雨去,休休,戏马台南金络头。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头上笑,羞羞,白簪花布解愁。”
歌声虽美,但此刻江耘的心中却百感交集,若于一干朋友们在此听曲喝酒,谈笑风声,无疑是人生乐事,此时边上却坐着许多不相干的人,还有一人更是一个大奸臣,不得不虚情假意的应付,这又让他如何开心得起来。同时又想到这些女子通宵达旦的唱曲,碰到江耘这般斯文人还好,若是那些无礼之辈,受些气的怕是家常便饭。
“我一定要想个好法子,将这些苦命女子带离苦海。”江耘的心中默默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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