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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是福是祸（第1页）

李嬷嬷回来的那日，侯夫人亲自去门口接她，又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回了房，不像是对奴仆，倒像是对许久未见的亲人。

毕竟李嬷嬷自侯夫人进府就服侍她，许夫人出自将军之家，家中父兄都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

她带的陪嫁丫鬟哪里懂得侯府主母应该做什么，全靠着李嬷嬷教着她学管家，一点点适应侯府的规矩。

进府第二年，她父兄带领的许家军在岳山全军覆没，许家男丁死得一个不剩。

皇帝怀疑那一战有人通敌导致延误了战情，差点害得阳平关失守，但念及许邵赫赫战功，最终没有公开定罪，却将许家所有功勋爵位全部褫夺，

皇帝虽然开恩未追究许家出嫁的女眷，可许夫人还是痛不欲生，终是一病不起。

那些日子，全靠李嬷嬷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一句句地开导，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自那以后，许夫人对李嬷嬷就更加依赖，把她当了可以信赖的长辈。

直到苏锦璃嫁进来，李嬷嬷不过想帮她这个主母立威，却落得被赶出侯府的下场。

这件事一直是许夫人的心病，想想就觉得愧对那位忠心的老仆，如今总算是云开雾散，心愿得偿。

沈明珠见侯夫人心情大好，有心为苏锦璃说句话，便故意道：“我那天同嫂嫂说娘亲想要接李嬷嬷回来，嫂嫂马上就答应了呢。”

侯夫人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了？”

她房里伺候多年的忠仆，还得这位新进门的儿媳妇点头才能接回来，这件事早让她颜面尽失，在其余贵妇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沈明珠缩了缩脖子，嘀咕道：“那不是李嬷嬷犯错在先嘛。”

侯夫人瞪她一眼，教训道：“平日里你总和她走在一处，我也未说你什么。但是你要记得，无论现在如何交好，他们同我们，总归不是一路的。”

沈明珠实在不太明白：“为何不是一路的？不都是侯府的人嘛。”

侯夫人叹口气道：“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李嬷嬷的事，是她让了这一步，我会记得这个人情。但他们从没把我这个侯府主母放在眼里，我也不会因为沈心驰现在的权势对他们低头，大家井水不犯河，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当苏锦璃听到沈明珠的传话，倒不觉得有多失望。

侯夫人和沈心驰这些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疏离和戒备，连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哪里是自己随便让一步就能轻易缓和的，何况中间还夹着个让侯夫人忧虑的世子之位。

反正让李嬷嬷回来也只是举手之劳，只要侯夫人不要想起她就记恨，往后在沈明珠的婚事上，就还有斡旋余地。

可她并未想到，很快就会有一件事，让这两人之间的裂缝彻底变成了鸿沟。

这日在玉华殿里，侯夫人忐忑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臣妇听不太明白。”

皇后笑眯眯道：“沈心驰在御前擒住逆贼郑荣，后来整治郑荣党羽立下大功。陛下想赐他个爵位，可他到底太过年轻，而且他本就是宁远侯府的人。”

侯夫人捏着帕子的手收紧，道：“娘娘应该知道，他和我们侯府的感情并不太深，不过是顶了个沈姓”

皇后笑道：“可他到底是沈侯的儿子，子承父位，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侯夫人脸色煞白，目光直直落在前方，嗓音尖锐道：“可侯爷他，已经有了个袭爵儿子。”

皇后似是有些为难，叹了口气终于道：“当初，沈侯只有一个嫡子，所以直接就封了世子。可你也明白，世子的身子不好，就算袭爵也难有作为。陛下觉得，不如让他把这个位子让出来。若是由沈心驰袭爵，自会将宁远侯府扬光大，也能保你家大郎安稳一世。”

“娘娘！”侯夫人转头盯着她，声音颤道：“大郎是我的儿子，是他的东西我会帮他看好，谁也夺不走。”

皇后一愣，她原以为侯夫人会同她说些好话斡旋，没想到她回的如此决绝，倒是显出将门嫡女的气魄，

可许家早已覆灭，宁远侯府也早就不复往日荣光，她在摆哪门子谱呢！

于是皇后也收了笑，手指轻搭在桌案上道：“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毕竟世子并未犯错，若是直接下令褫夺他的世子之位，怕会惹人非议。所以陛下让本宫同你先说一声，若是能由他主动让出，也算是一段兄友弟恭的佳话。”

侯夫人咬唇，她如何听不出这话的威胁之意，若是他们不让，皇帝就会明着帮沈心驰来抢这个世子之位。

她想到病榻上的儿子，胸口一阵痛意，闭上眼一时竟无法言语。

皇后看得又有些不忍，叹气道：“罢了，本宫也不愿强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这是对你们侯府最好的一条路，对你儿子也是。”

待到侯夫人被扶着出了宫门，皇后见她脚步踉跄，似是受了巨大的打击。

皇后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渐渐转冷，可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将她逼到这般地步，总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吧。

侯夫人浑浑噩噩走到落轿处，就这么直愣愣往里坐，差点被轿门撞了头。

等在那里的李嬷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侯夫人握着她的手久久无言，终是吐出口气道：“先出宫吧。”

李嬷嬷陪着轿子走到马车旁，小心地扶着侯夫人上了马车，眼看旁边再无他人，连忙倾身过去小声问道：“是皇后对您说了什么嘛？”

侯夫人再也忍不住，搂着她的肩放声大哭，抽泣着道：“他们怎么能这般欺负大郎！”

李嬷嬷也听得又气又悲，眼泪也落下来，却拍着侯夫人的肩安抚，过了会儿，她按着侯夫人的肩，压着声道：“夫人，到了这时候，你可不能再心软了。”

侯夫人一愣，抬起泪眼无措地看着她。

李嬷嬷目光狠戾道：“沈心驰对侯爷可能是福，对咱们和世子却是祸，这祸，咱们不能不想法子除去啊。”

侯夫人吓得一抖，随即扇了她一巴掌怒道：“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李嬷嬷连忙低头道：“是老奴情急失言，夫人教训的是！”

然后她用帕子擦脸，借着帕子掩盖偷瞄了侯夫人一眼。

只见侯夫人目光幽深望向窗外，李嬷嬷服侍她多年，当然看得出，侯夫人面上虽然抵触，可这话必定已经听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