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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除夕（第1页）

除夕夜，长安城被绚烂的烟花照耀得彷如白昼，百姓每家每户张灯结彩，点燃木柴、松枝，举行筳燎活动。

内城的大街小巷，爆竹声响彻不停，官府举办了上百场的傩戏表演，表演者多为当差的衙役，他们穿着红装红帽，戴着狰狞的面具，挥舞彩旗、花球，组成长长的队伍，穿梭在各坊之间连接的大街上，每到一处坊门，负责宵禁的守卫会点燃爆竹，而住在坊间内的百姓，有少数住户可以得到官方特许，在除夕夜这天携带一家老小，举着龙、凤、龟、鱼等造型的花灯，跟随傩戏的队伍，面见君王。

几百支巡演的傩戏队伍，最终汇集在宽敞的朱雀大街，跟百姓一道，形成庞大的万人队伍，由南至北，抵达最后的目的地，大明宫丹凤门。

丹凤门是大唐王朝皇宫的正门，也是唯一一个拥有五座门道的楼门，高耸的礅台，雄伟的阙楼，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帝国的威严和辉煌。

子时三刻，除夕的气氛达到最高潮，李治和武后在一帮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站在丹凤门上，向城楼下数万百信挥手旨意，然后夫妻俩一同举起屠苏酒，与民同饮，与民同乐。

除夕这天，也是李治一年中最累的一天，尽管不用上早朝，但他却要身着皇袍，待在紫宸殿内，接受百官的新年祝福。

从早上到傍晚，百官们身着崭新的官袍，手里拧着各自为皇帝准备的礼物，依次进入紫宸殿拜见李治，无论品级大小，李治都要亲自接见。

等忙完这一切，傍晚时分，又将在麟德殿举办皇家夜宴，除了一众皇亲国戚外，位列三公和宰职的朝廷重臣，也将参与。

而武后这边，繁忙程度丝毫不压于李治，从早到晚，宗室和大臣家的女眷，频繁出入含凉殿，要拜见她这个一国之母，除此之外，还要召见皇宫各司各部主事，一则进行犒赏，二则对节庆期间诸事的安排。

按说女人与女人之间，应该有很多聊的来的话题才对，可武后岂是一般女人，那些家眷们津津乐道的家长里短，在武后听来，却是索然无味，草草的走完流程后，就等着自己几个孩子进殿献礼。

往年除夕这天，太子李弘、二皇子李贤、三皇子李显、四皇子李旦，以及公主李令月，都会先后带着礼物进入含凉殿给武后拜年，民间俗称‘叩岁’。武后只有在这天，不会对自己的五个子女进行说教，而是很贴心地为每个儿女都准备了新年礼物。

可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太子李弘朝堂失势，以致旧病复，这些日子一直在东宫调养，武后以为太子会带病来见自己，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太子身边的近侍闫公公。

闫公公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杨毅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含凉殿。

“启禀娘娘，东宫闫公公代太子前来贺岁！”

杨毅简单通报后便站在一边，闫公公赶忙跪在地上，双手托举着木匣子，朝端坐在屏风前的武后恭敬地回禀：

“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抱恙在床，不能前来叩岁，故命奴婢送来年礼，请娘娘笑纳！另殿下让奴婢转述：岁序更新，春光骀荡，时逢佳节之期，本欲亲赴殿前为母叩岁，奈何沉疴难起，今新岁伊始，祝母后，寿考同云，康健胜昔，乐享天伦！”

说完，闫公公恭恭敬敬地朝武后磕了一个头。

武后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有些不悦，这明摆着，太子还在记恨她这个母亲。

太子自从失势后，对她这个母亲愈疏远了，要不是尚有礼法门规的束缚，娘俩‘母慈子孝’的面子关系，估计早就土崩瓦解了。

武后心中有些委屈，尽管太子失势的局面有她的一半责任，但亲手把太子拉下马的，却是皇帝李治。

作为皇帝的枕边人，武后太懂李治内心的小九九，她知道李治十分喜爱李弘，将来一旦退位，下一任皇帝必定落在李弘头上。

可问题是，皇权的交接需要时间，需要过程，更需要李治慢慢适应交出皇权后的空虚感。

当初在宣政殿上，李治暗中帮着李弘从武后手中拿到批弘权，原想着放权给太子，为将来皇权顺利交接做准备。

可谁知李弘在掌握权力后表现得过于激进，一边打压政见不和的官吏，一边壮大东宫势力，当着李治的面，在朝堂上大肆的集权！

如此一来，许多大臣误以为李治有退位之心，于是纷纷站队太子，把李治这个正牌皇帝反倒凉到一边了，搞得李治心中郁闷不已，自己明明没有退位，却已经过上了太上皇的日子，作为一国之君，哪里忍受得了皇权旁落的空虚感，所以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武后的好。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把帝国比喻成一家公司，他李治就是公司的老板，武后是辅佐他的高级秘书，朝臣是他手下的员工，平常秘书帮他帮他打理公司，大伙都认可他这个老板。结果有一天，他让儿子顶替了秘书的位置，干着干着，底下的员工都听他儿子的，不听他的了，身为老板的他，哪能接受被架空的打击，于是就有了请回秘书，自己继续掌控公司的决定。

武后重新回归朝堂，是获利的一方，而身为受害方的太子，自然而然会把责任全都怪在武后头上，从而忽略掉真正让他大权旁落的罪魁祸，其实是他老子。

面对太子的冷淡，以武后的性子，岂会对自己儿子服软，扳着脸对闫公公说道：

“你且回去告知太子，既然他身体有恙，就应安心待在东宫调养，不必过问朝堂诸事，待病愈之后，再进宫觐见！”

“奴婢遵命！”闫公公再次拜倒，说完后身体一直匍匐在地上，按惯例，等着领取皇后赏赐给太子的岁礼。

崔待诏双手捧着托盘，刚迈出半步，却被武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武后心中有气，不耐烦地朝闫公公说道：“还跪着作甚，下去！”

闫公公身子一颤，脸色瞬间煞白，知道太子又惹得武后不快了，连忙颤声道：“是！奴婢告退！”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后三步，然后一转身，麻溜地往外面走。

待闫公公离开后，崔待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托盘，上面盛放的是一双绣着金丝祥云纹的靴子，这可是武后亲手为太子缝制的，本来是想着安抚太子，缓和母子矛盾的新年礼物，结果恁是没有送出去。

“娘娘，是否晚些时候，婢臣再亲自送往东宫？”

崔待诏看着冷若冰霜的武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谁知武后一挥手：

“还送什么，现在就给我扔掉！”

崔待诏无声地叹了口气，端着托盘屈身行了一礼，迈步往殿外走，准备交给杨公公处理！

她刚到殿门口，便撞见了候在殿外的二皇子李贤。

李贤一眼就看到崔待诏手中的托盘，原本挂着笑意的嘴角顿时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