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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无痕安排停当松了口气,放下笔,抓了把瓜子转去廊下教鸟说人话。
等晚上庆王爷忙完了公事,终于可以上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墨无痕没在床上。于是庆王爷的呼吸又开始深沉。
墨无痕的身体一向不好。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风湿入了骨,一年四季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再加上气血不畅内里匮乏,一早一晚不是心慌就是头晕,三天两头的得请大夫。尤其是两年多前有一阵子闹失眠,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
那段日子,每天晚上,庆王爷最头痛的一件事就是让墨无痕睡觉。医生嘱咐,就算睡不着,也要早些上床养神。可偏偏墨无痕越到晚上越精神,不是要看月亮,就是要数星星,抚琴填词作曲吟诗折腾到天亮都不肯睡。……本来就没几两肉的人,哪禁得住这个敖法,眼看着人一天比一天瘦,面色一天不如一天。
庆王爷为此忧心忡忡,没少发愁。
名医请了不少,药也吃了不少,大夫开的药方子堆了尺多高,全府的人都得了医嘱,知道这位大爷不能累着,不能冻着,不能大喜不能大悲,不能吃半点辛辣刺激,不能受一点委屈闲气……众人铭记在心,小心伺候,可就这样,墨无痕的身体也没见半点好转。
庆王爷一看怎么哄都不行,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便琢磨着另想他法。最后想出了个主意,中秋节吃螃蟹的时候寻个由头跟墨无痕打了一赌,条件就是墨无痕赌输了就要听庆王爷的话按时上床。
墨无痕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愿赌服输,从此以后每天晚上都按时上床,躺在被窝里养神。后来渐渐的,身体好了一些,也有了倦意,庆王爷没来,他到了时候也能自己睡着。
再后来,养成了按时休息的习惯。
每天庆王爷来的时候,帐里都是一幅伸胳膊伸腿活色生香的海棠春睡图,只看得人虚火上升,气冲关元。从那以后,堂堂庆王爷反倒经常闹失眠。
不管怎么说,墨无痕能睡着了是件好事。虽然有人多出了无法宣泄的春心,但总比整日愁眉不展的担心要好受。眼见墨无痕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庆王爷欣慰之余也并无怨言。
而偏偏今夜,本应春睡的美人却没在帐里,半夜三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看我这幅山水怎么样?”庆王爷踱进画室的时候,就看见墨无痕光着两只脚趿拉着拖鞋,身上薄薄的一层睡衣,一只手托着装墨的碟子,另一手夹着三杆毛笔正在纸上龙飞凤舞。
笔下山川,峻岭高耸,层峦叠嶂,茂竹修林,苍茫尽现!
一条大河自面前流过,波光粼粼,雾霭遥遥,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映衬得庆王爷的脸色也云蒸霞蔚,气象万千。“买个宅子就睡不着觉啦?”庆王爷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要吃人肉的样子。
“那是,我们墨家眼看着这就要后继有人了,我爹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告慰了,我娘泉下有知,也可以放心了,这么大的事,三天三夜都庆贺不完,你说我还睡什么觉啊?!”墨无痕不仅不怕,还罗罗嗦嗦的专挑庆王爷的软肋下手,说得庆王爷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你墨家的香火早就断送在你爹娘的手里了。你爹你娘当年要不是鬼迷心窍,跟着判党谋逆也不至于让你身陷囹圄千里发配,受苦受难几乎没死在狼嘴里。现在跟我面前提墨家的香火,想暗度陈仓?美的你!
“别跟我来这套,赶紧睡觉去!”庆王爷大手一伸就捏住了墨无痕托着碟子的手腕,言辞不容质疑,公差一样说话就要拖人。
“你别拉我,还差两笔就完了。”墨无痕也不争辩,手底下加快了动作。好在庆王爷进来前就画得差不多了,这时只是在做些小的修补调整。
手腕翻转,三根各不相同的毛笔在纸上留下各具特色的痕迹。又一片树林说话间就种上了山头。
一口气画完,看看没什么疏漏,墨无痕直起腰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老老实实跟庆王爷回了卧房。
卧房里烧了地龙,夹壁墙也是热的,所以格外暖和。
先把墨无痕塞进被子里,庆王爷回身仔细检查了门销,才上床躺了下来。
墨玉青小的时候睡在外间,墨无痕说夜里要起来照看孩子,所以从来不插门。结果外面那小东西不知道怎么半夜就忽然醒了,睡眼惺忪的就推门进来找爹。害得庆王爷差点倒了金枪折在床上,从此就多了个心眼,只要夜里想办事,就一定得把门插好。
其实早十来年墨玉青就已经搬到外院睡去了。每天要早起练功,怕影响他爹休息。可庆王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十几年前的烙印还记得真真切切的,每次必须查过了门才肯上床。
“不是睡觉么,插门干吗?”墨无痕缩成一个团陷在被子里,眯着眼睛问庆王爷。
“不插门睡不踏实!”倾王爷说着话把墨无痕捞进怀里抱住,跟着又把他推开一寸。牙缝里咝咝作响,抽了半天冷气才适应了大冷天贴身儿抱块冰的感觉。
墨无痕恍如未闻,冰凉四肢八爪鱼一样贴上庆王爷热乎乎的身子。懒懒的声音响在枕边,“你身上真暖和,给我抱抱。”
被人夸赞的代价就是要替人暖床。
好在庆王爷这些年没把武功给放下,运起内功,手脚并用,连揉带搓的只一会儿功夫就让怀里的人掀了被子喊热。
庆王爷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擦把汗三下五除二就把床上所有人的衣服都扒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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