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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前面的宝幢,各种颜色的轻纱飘了起来,璎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从城楼上撒下的香花花瓣随着风被吹过来,奉玄伸手扫落了落在自己肩上的菊花花瓣。
城楼上撒下的花前一夜都浸在香水中,花瓣被吹来时,奉玄闻到了冰片的香气。
奉玄看着前面抬菩萨像的僧人和跟随在后面礼拜菩萨的人们,人群挨挨挤挤,他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苦味。人们要向菩萨祈求圆满,正是因为活得不圆满……他前面的所有人、身后的所有人,都过得不圆满。这所有活在世上的人,何曾有过圆满的时候呢?
似乎存在一种名为欲望的无形丝线,一端绑在人的身上,一端连在那木像上,所有人都被线牵引着,为了眼目的欲望、为了心里的欲望,仰望一尊徒有其表的木像。
声香色味触。色、受、想、行、识,五阴炽盛。
骑在马上的佛子回头寻找奉玄,隔着人群,奉玄也看向他。
作者有话说:
*化生:四生之一。佛教区分了卵生、胎生、湿生、化生四种三界六道有情的产生方式。化生的有情不须要父母外缘,凭自己的生存意欲与业力就会忽然产生出来,如诸天和地狱的众生。
第39章蛀虫2
南无……送你见佛
傍晚时分,天色明暗交接。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抚子内亲王一行人已经进入了管城郡官署。抚子内亲王正应奉玄之邀,用琵琶弹奏《道成寺清姬变》:
清姬急急追在安珍身后,琵琶声逼命一般越来越急——
“铮!”“铮!”“铮!”
三声惊响,清姬看到了河中的安珍。琵琶声暂时一停,随后续续弹起,声音低了下来,连绵起伏的乐声有如女子的喘息声。忽然——
“铮——”安珍!
琵琶声顺滑如水,水波无情地向前流动。
“铮——”安珍!
琵琶声顺滑如水,水波依旧向前流动。
“铮——”安珍!
琵琶声顺滑如水,没有人逆流回来。
“铮!铮!”安!珍!
四根琵琶弦弹出了波涛汹涌的大河水声,水声之中,鬼气大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出常态,变得无比巨大,巨大得要吞噬河中的巨浪。
拨子一划,有东西坠入了河中。那河水忽然静止,随后沸腾起来,河中流动的仿佛不再是冰冷的水,而是滚滚的大火——火燃烧着河水,河水被火焰包裹,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安珍!
安!珍!
管城郡郡守坐在坐榻上,被琵琶声吓得冷汗涔涔。有人急急来报:“大人!”管城郡郡守被这一声“大人”吓了一跳,从坐榻上摔了下去,他几乎要以为那琵琶中的鬼气活活脱出了琵琶的束缚,将一场贪嗔痴巨火烧到了自己面前。
管城郡郡守郡守顾不得风度,拼命朝来报的府吏比噤声的手势,他擦过额上的冷汗,招手让府吏过来,小声问他:“什么事?”
“王家报案,说自己供在瑶光寺的菩萨金像丢了,让您快去看看。”
“我当是什么大事。” “您不是说王家的事就是大事吗。他家那金像,很重呢!”
“没规矩。”郡守连挥了几下手,让府吏闭嘴,自己向崔琬小声告辞,提前退出了宴席。
一曲《变》弹完,抚子内亲王收了琵琶拨子。
崔琬、奉玄和佛子仍然留在席中。宴席设在官署后花园的凉殿里,几扇素纱屏风遮去清寒,凉殿的窗户开大着,殿外的菊花经霜怒放,传来阵阵冷香。
抚子内亲王的眼上掩着一条轻纱,她问:“座中有空的席位吗?”
崔琬说:“有。郡守有事离开,他怕打扰您的雅兴,离席前没有告诉您。”
“好。”抚子内亲王说:“既然有座位,郎君请入座吧。棱伽,去取出那套萨珊蓝玻璃盏来。”
抚子内亲王管奉玄和佛子叫“郎君”,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佛子和奉玄明明都在坐榻上坐着。
抚子内亲王是盲人,又是乐师,耳力之敏锐是其他人远远赶不上的。奉玄听完抚子内亲王的话,立刻摸上自己的刻意剑。佛子就坐在奉玄身侧,摁住了他的手,对他说:“不会有事。”
抚子内亲王说有其他人在,确实就有其他人在。
婢女撤去郡守的矮几,换上新的矮几。棱伽从黑漆描金提盒中取出一双玻璃筷子、一块玻璃筷枕和一个湛蓝色的玻璃盏放在矮几上,烛火之下,玻璃清透如水,蓝得耀人眼目。
殿外,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头上戴着斗笠,斗笠投下的阴影半掩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剑上沾着血珠。
来的人是佛子的师弟贺兰奢。
崔琬知道贺兰奢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想把抚子内亲王卷入斗争,立刻让守在附近的士兵都收了兵器。
贺兰奢说:“感谢内亲王的招待,我不喜欢坐着。”他的目标不是自己的师兄,现身之后,径直看向崔琬,道:“崔琬,你欠我一颗头,今晚还了我,怎么样?”
崔琬站了起来,说:“约定要有定约双方的同意,在下不曾答应侠士要侠士送来头颅,所以,在下的头,不能给侠士。”
“哦?”贺兰奢虽然年纪不大,气势却足够迫人,他说:“你派人追杀我的时候,我也没同意。那我砍了你的头,我们就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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