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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老爷（第1页）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梁宅，正对着大门的正厅

梁老爷梁仲煊坐在厅堂里，面对满院的秋风萧瑟，哀叹了一声，烦燥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问身边站着的下人，“太太还没回来吗？”

“回老爷的话，太太至昨晚去了老夫人那里后就一直没回来！”下人弯腰恭敬地答，他不安地看了看院子外，心中着急，大太太一夜未回自己的院子，怎么连方管家也找不到，他们这是都去哪里了。这下老爷问起来，让他要怎么答。

“你们去老夫人的佛堂找过了吗？”梁仲宣继续问。

“一早就有人去找了，佛堂里不只没有太太，连老夫人都没在那里！”下人继续回答。

“方管家呢，也没找到吗？”

下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老爷果然还是问起了，看到脸色越来越差的老爷，下人只好继续顶着头皮回答，“找过了，方管家不在宅子里。”

“问过门房了吗，昨晚可有人出去过？”

“回老爷，门房昨晚值班的人都说没看到人出去过！”下人把头低得越来越低了，他不敢说门房里值班的下人一早被人现睡死在门房里。

“啪！”一声重响，梁仲煊一掌拍在身旁桌子上，“胡扯，把门房昨晚值班的人拉过来，这些惫懒的家伙，真当老子是傻子吗，敢忽悠老子，几个大活人，出去了还敢说没看见！”

下人被吓得一哆嗦，“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他偷偷抹了把汗，果然不能瞒过精明的老爷，他要后悔死了，不该收了门房塞来的那几块大洋，真不该贪着这小便宜，这回要被那个家伙连累死了。

他急急告退出来，正要往门房处叫人，却被迎面进来的人吓得停住了脚步。

那个正跨进门槛的身形狼狈的贵妇人不正是失踪了一夜的梁家当家主母吗？！

“太……太太，您可回来了！”下人只是愣了一下，便急急地小跑着迎了出去。

绵绵细雨中，踉跄着向院子里走来的妇人，头散乱，被雨淋湿了，一缕缕垂下，脸上向来画得精致的妆容也被雨水冲糊了，身上的衣服似有破损，身上还带着血迹斑斑，整个人狼狈得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端庄。

“老爷……”大太太呼喊着，踉踉跄跄地冲进正堂。

“太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梁老爷三步两步冲出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夫人，又一面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叫仆妇来，为太太打理打理！”

“是是，小的这就去叫！”下人急急跑出去，老爷不喜欢人打扰，将伺候的仆妇丫环都打得远远的，就留自己在身边伺候，这下要用人也只得自己跑去叫人了。

不过，他很是好奇大太太怎么会弄成这样回来，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老夫人和方管家呢，去哪里了呢？

正厅里，梁老爷刚将大太太扶着在太师椅上坐下，大太太一口气不上来，便晕倒在椅子上。

梁老爷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大声喊，“来人，快来人啊！”

呼拉拉地冲来了几个下人仆妇丫环的，众人七手八脚地为大太太折腾，贴身伺候大太太的丫环仆妇更是提议先送大太太下去休息。

但梁老爷哪里肯，他正为自己的老母提心吊胆着呢，又见到自己太太这般狼狈回来，已猜测定是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来了，哪里肯再等。

梁老爷让丫环仆妇叫醒大太太，连忙又亲手倒了一杯热茶给大太太暖身，看着她一口气喝了下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你这是从哪里回来，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大太太放下茶盏，就抽出绣帕咽咽地哭了起来，不过，她看了一眼连手中的绣帕都被淋湿透了，将帕子往桌上一扔才继续地哭着，“老爷，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梁家啊……您，快，快让人去救救方管家啊……”

“太太，你倒是先别哭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梁老爷急得团团转，大太太的样子让他更担心了。

大太太好容易停歇了哭泣，吸了吸气，才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儿个傍晚，我伺候着咱老祖宗吃过晚饭，本是陪着她老人家做晚课的，却没想到老祖宗突然心血来潮，要去白雀庵敬头香，我百般劝阻不成，老爷您也知道，老祖宗那脾气一上来便谁也劝不了……，昨晚您在杭城里又有应酬，我无法，只得带着方管家和珊儿他们一起陪着她去。”

“胡闹！你……你怎么能这样做！不知道连夜赶路危险吗？”梁老爷一拍桌案，指着大太太，一脸怒容。

“老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给您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就连夜带着老祖宗出门……”大太太说着又咽咽地哭起来，梨花带雨加上她此时身上狼狈的样子，任是让梁大老爷心生怜悯，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你……你……你怎么也不阻一阻呢，就不能对母亲大人说天亮了再去，也好让我这做儿子的送她老人家去啊！”梁老爷在厅里焦虑地转圈。

“老爷，您道我不想吗，我是怎么劝也劝不了，才让管家准备出门的！”大太太低着头，掩鼻哭诉着。

“不对，你们既然出门，怎么宅子里的下人不知道？”梁老爷突然提出疑问，看向大太太的眼神里有了怀疑。

大太太的身子一怔，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抬起头迎视着梁老爷的目光，“当时珊儿正巧来佛堂给老祖宗请安，是她怕下人知道会通知了老爷您，您要是赶回来，就肯定会阻止。可怜她一片孝心，说什么要顺着祖母的意愿，要赶白雀庵的第一柱早香，还说什么去去就回，说什么上完香就回来还能跟老爷您吃早餐。”

“那你这样子回来，却又是为何，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梁老爷转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抬头一看到大太太的样子又把心提了起来。

“本来，我们上完香就要回来的，却没想到这一早就下起雨来，我担心老祖宗这一夜未睡，这要是淋雨回来，怕她着了凉，到时可就麻烦了。我便与珊儿一商量，就让珊儿陪着老祖宗在庵里先歇一歇，等雨晴了再回，我与方管家先回来，给老爷您报个平安……”大太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开始咽咽哭诉起来。

“还有呢？”梁老爷见她没把话说完，又急了起来。

“我和方管家回来，一路上方管家这一夜未睡，来回开车，山路又泥泞，转弯的时候……车子……车子撞到了护拦上，我那时只来得及推开车门跳车逃生，方管家跟车子就那么……那么一起掉下了悬崖……”大太太呜呜地哭起来，掩着绣帕里的双眼悄悄地开启缝隙看向一副愣神的老爷。

“什么，方……方管家他连人带车掉下悬崖……”梁老爷艰难地问。

“是……都怪我，我要不是急着回来，就……就不会生这样的事了……”大太太哭诉着，她并不怕梁老爷会派人查，她与梁如轩、梁如珊兄妹商量好了，车祸的现场凭他们两个的本事，制造个幻象出来根本不成问题，况且还有方管家的尸身，就凭他那烧焦了的尸身想要瞒过普通人的视线还是不难的。

既然已经决定欺瞒，她就与他们兄妹合作，老太太的死用方管家的车祸瞒下来，让老爷先顾不上老太太，等过段时间老爷离开杭城后，她就说老太太那日在白雀庵着了凉，拖了几日过去了，然后一把火烧了，等老爷回来，便让他看骨灰。

她也知道这样的谎言破绽百出，但是她也只能极力隐瞒，只是老爷不现在就查老太太的死，她能拖一天便是一天。她只期望老爷在金陵那边的公务会令他早日离开杭城，而且梁如珊也答应替她圆谎，只要把眼前的危机先过去，她做什么都行。

梁老爷看着还在低低哭泣的太太，心中不是没有怀疑，但他现在要做的是派人去查证，只要自己的老母安然的在白雀庵，自己的好女儿能在那里陪着她老人家，宅子里死个管家，其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思量了再三，他立即从之前的错愕中恢复过来，一系列的命令便了下去，让人去查看出车祸的地点，替方管家收尸，派人去白雀庵证实。

“太太，你也别伤心了，方管家的死也是他自己不小心驾驶，还好太太你逃生出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等吩咐好下人后，梁老爷又重新坐下来，安慰起大太太来。

大太太抬起头来，一双泪眼看向梁仲煊，“老爷，我……我对不起方管家，老爷您可要好好给他办个风光的丧事！”

“那是自然，好歹他也为我们梁家服务了这大半辈子！”梁仲煊点了点头，“太太，既然家里要办丧事，我看就让母亲住在白雀庵好了，让珊儿陪着她在那里散散心，等家里忙完了，再接她们回来，太太你看如何？”

这话一听，大太太在心中便是一喜，这不正是她所要的吗，能让老爷提出来，真实太合她意了，不过，她的面上也不显，而是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微微点头，“既然老爷这么考虑，那就全听老爷您的了！”

梁老爷听了这话，怀疑的目光在大太太的身上打量了又打量，不过，大太太一直低着头掩面低泣着，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太太其实也知道梁老爷在怀疑，不过她现在也只能尽量掩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