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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荣辱（第2页）

为那人慢吞吞回头，微微一拱手，“纪大人。”

不等纪寒舟再说话，他又道：“陛下口谕，晏氏女容，芳菲年华，浮萍数载，念容昔时待御如亲，特召入京……”

“是入京还是入宫？你们问过本人意见了吗？就来带人！”纪寒舟道。

羽卫长道：“陛下说了，入京入宫可凭晏女自己决断。陛下还说，纪大人日理万机，要做的事情很多，像这些小事，纪大人少操心的好，若纪大人实在闲，不若于淳睿靖将军返北时，替陛下去北巡视巡视。”

纪寒舟惊惶：“陛下要遣淳睿靖将军返北？”

羽卫长道：“陛下说了，纪大人多谋善断，一点即明。”

“陛下说，陛下说！还一点就明？不就是拿应疏月的自由威胁老子！”纪寒舟腹诽。

他皮笑肉不笑，寒凉眼底得能刮下一层冰来，“陛下金玉良言，臣子必当铭记在心。我不插手，卫长自便。”

羽卫略一颔，去叩屋门，手未触碰，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吧。”

晏容看了纪寒舟和应疏月一刹，遂邀玄羽卫长入里。

门未掩，纪寒舟本想上前一观，门侧两名羽卫横手阻拦，“纪大人止步。”

纪寒舟不想同他们起争执，退到了应疏月身旁，与她站在对门处看里面的人谈话。

羽卫长说：“陛下感念晏姑娘幼时朝暮情谊，特命我等接晏姑娘回京，以便照拂。”

晏容说：“嫠家卑陋，难承圣宠。母家尚在，又得陛下施恩，卑妇还不算孤零。”他朝羽卫长敛一礼道，“望卫长递言圣前，朝事繁沉，万不必为卑妇分心。他有万里江山要治理，鄙有千条长路需踏足。此生他在天，鄙于地，幼年浅情自可天地遥寄。”

闻晏容一番豁达而决绝之拒言，羽卫长面露难色，他回头瞄了眼站门外观望的男女，转身过来把门关上，后又走回晏容身边。

留下应疏月与纪寒舟相觑迷茫，应疏月想靠卓绝耳力听来，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羽卫长开门，反脸对晏容说，“晏姑娘准备准备，明日即随我等入京。”

羽卫走了。

应疏月推门入内，见晏容一脸死寂，眉头紧锁，听有人来，她微微侧过脸去，提起桌上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再回头时，她脸上挂笑道：“疏月来了，快坐。”从愁云惨雾转换成清风煦阳，不过一个眨眼。

即是看在了眼里，应疏月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问：“晏姑娘要去京都？”

晏容道：“仔细想想，我自嫁出晏家门庭还未回去看望过父母，一晃也快三年了，总要回去看看。旖旎景色何时去看都不晚，可若尽孝不趁时，悔愧终身。”

后一步进来的纪寒舟沉声道：“我知陛下对大嫂情意非常，可有些地方，去了就难再出来了？”

晏容挤笑：“寒舟说的什么话？什么难不难出来的……又不是入牢笼，你也清楚，晏家与翊王府至交情深，近年又受陛下护佑，早已是陨不报，我若不趁此时为亲尽孝，怎对得起已故翊王和当今陛下？”

纪寒舟说：“大嫂可想清楚了？你若不愿，为了大哥，我也会尽力帮你。”

晏容还是笑，笑得越来越勉强，“既然说到了峋哥哥，大嫂想求寒舟一件事……”

“大嫂请说。”

“我恋峋哥哥多年，后如愿嫁给了他，可惜还是没有那福分相守到老，是我不配做纪家人。寒舟如今已为纪家家主，待我为夫君守满三年丧，家主便将我这嫠妇除出纪府吧。”

纪寒舟眸光一沉，幽暗冷厉，不愿再多看晏容一眼，“好。但愿大嫂此去路途坦荡，荣耀无边。阿月，我们走，明日还要赶路。”拉着应疏月走到门边，纪寒舟顿步，“公事繁忙，又因那孩子耽误多日，恐抽不开身相送……大嫂！”

“是我对不住峋哥哥，对不住纪……”晏容回看时，屋里只剩她一人的呼吸声了，她落下一滴泪，缓缓吐出最后一字，“……家。”

憋了这么久，晏容终于忍不住了，使出最后一点力去关上门，她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扒在门扇上，脸贴门扉哭起来。

纪寒舟与晏容对话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但他们好像话里有话，意思也若明若昧的，一直到了纪寒舟屋里，应疏月才忍不住问：“你对你大嫂的态度是不是生硬了些？你说的荣耀无边是什么意思？”

纪寒舟拉她坐到圆凳上，转身拧来棉巾轻轻擦拭她雪白无暇的脸，又捉起她手放自己手里拭净每一根纤秀手指。

应疏月一看他这闷不作声还故意温温柔柔的样子，就知狗狐狸又生气了，“你知道吗？雪如墨每次一生气……”

“好了，我没生气。”纪寒舟说着放下应疏月手，转身为自己净脸净手，他拉着应疏月至榻，把小豆丁往里挪了挪，带应疏月躺到边上，他方才开始解释：“很多年前，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翊王府世子最爱跟在晏家一爱穿红衣的女儿身后跑，人人都说他们姐弟情深，姐姐也这么认为，弟弟则不然。后来，红衣姐姐欢天喜地嫁给了喜欢的表哥，弟弟只能暗自神伤……”

“所以，这个姐姐的丈夫离世后，弟弟就想重续前缘？”应疏月问，“其实，晏姑娘也不容易，成亲三日就守寡，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个难过去的坎。陛下金尊玉贵还如此痴情，不介意晏姑娘身份也要接她入京，说不定能给晏姑娘一个好的归宿！樛安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他们这份情呢？”

纪寒舟说：“今日之前，我从未怀疑过陛下的深情，可就在刚才，你也看见了，玄羽卫的人究竟背着我们对大嫂说了什么？才让大嫂改变主意，放弃最初的想法。若她以后真的入了宫……宫墙深深，是女人的战场，她背景单薄，又带了这样的身份……就算陛下能给她换一个身份，也不能让她位正中宫，往后如何在那勾心斗角的地方自保？”

枕着温香臂弯，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那颗热烈的心脏被他隐藏得很好，应疏月却感受到了，她说：“樛安原来早就想好了这些可能，是我曲解了。不管晏姑娘因为什么改变了计划，人生于世，皆有造化，我们掌控不了，只能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