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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在女洗手间偷听到两个保洁阿姨的对话,她不会对徐晓斌办公室中的关公神龛产生兴趣。为了不让徐晓斌起疑心,她在每样陈设前面都停留了差不多的时间,这期间她仔细端详了那座神龛,才注意到关公像背后看起来是一个背景木板,实际上是一个双开门的柜子。柜子做得严丝合缝,以至于门缝看起来都像是木板的纹路一般。仔细看两扇门上都有并不明显的暗纹,她硬是凭借自己这些年学美术和建筑设计的基本功,把那两扇门的暗纹给默记了下来。
从辰沙集团的园区出来,她就立即把暗纹纹路画在手机上的临时记事本上,晚上再更精细地转描在了画纸上。
然而画完之后,她一夜之中辗转反侧,怪梦连连,早上六点多醒来,那座关公像又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她索性起床,凭着记忆把那座关公像也画下来。
关公像已经画到最后几笔,她难得专注,伏在桌面上精细地补完青龙偃月刀上的花纹。
画着画着,她忽然感觉纸上的光影发生了变化,一抬头,有人站在她面前。
叶希木的双手按在桌面上,微微俯身问她:“你在画什么?”
季辞愣了那么片刻,因为叶希木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头发如约剪短了很多,变得很清爽,之前的阴郁感彻底消失了,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明亮。
她忽然明白了他发生转变的根本原因,徐晓斌动作还是很快的。
她从桌上下来,叶希木扶了她一把。她按着他的手站到地上,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的侧颈。后脑勺下面被推子推过,最下面青茬茬的一片,往上逐渐变长,形成一个很漂亮的弧线。小时候他妈妈给他睡出了很好的头型,剃头师傅的手艺也很好,她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毛茸茸有点扎手的感觉。
她笑:“刚剪的?”
叶希木说:“嗯。”
她强迫症似的从他脖子上摘掉一小根没有刷掉的发茬。叶希木低着头看她动作,见她还专注在他的头发上,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来。
“我爸爸要回来了。”他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季辞的表情。
季辞露出一个在她脸上很常见的笑容,说:“那太好了,恭喜你呀。”
她一点都不惊讶,叶希木想,就像在她预期之中,很寻常一样。她这种笑容他见得多了,多半是她犯懒,不想去伪装圆滑世故的时候,就很敷衍地对付一下。大约能骗到很多人,但他已经能看穿,假假的。
“那边撤诉得很突然,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辞从他手中把手抽出来,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去找徐晓斌了?”
季辞抬头盯了一会儿叶希木,转身走出了工作室。叶希木跟着她走到庭院中,院子里还堆着不少建材,季辞走了两步就没走了。小陈河上的风从前后院新换的门扇间吹过来,吹得庭中的青草摇曳不止,初夏清新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季辞说:“我当然要去找他。徐瑶把我推下桥,我要去找他要个说法。”
叶希木追近两步:“他没为难你吧?”
季辞笑起来:“他能怎么为难我啊?叶希木?”她摊开手,“光天化日,法治社会。”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希木拧着的眉头却没有展开。
季辞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好了,你爸爸的事情解决了就好,现在可以专心考试了。”她把他往后院推,“你这么早过来,是不是还没吃饭?厨房里有家婆做的酒糟粑粑,好吃。”
叶希木低声说:“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你做的。”
季辞说:“没见过非要把功劳往别人身上安的。”
叶希木注视着她的眼睛问:“是为了报答我吗?因为我救了你,你又不想欠我人情了。”
季辞不耐烦地说:“不是!叶希木,你能不能不缠这个事了?”
叶希木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他说:“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季辞挑起眉梢,很果断地说:“不行。”
但是离得太近了,他一下子就抱了上来。季辞感觉他这一抱有着浓烈深沉的感情,也许感激居多吧。她知道她拒绝不了,只能任由他紧紧抱着。男生身上带着从江边一路骑行而来的阳光和水汽,还有很朴实的洗发香波与剃须膏的淡淡香气。他抱得很克制,只是触碰到她的头发,可她又知道他在宣泄这数十天来被深深压抑的情感,紧张和焦虑,他呼吸的热气穿过她的头发,热意传递到颈侧。他的手臂抱得很用力,力道之大甚至让她感到疼痛。
季辞想起从他家离开时,看到的他墙上的月历。那份月历看起来是他父亲用来标注一些重要事项,并和他分享日程的地方。在四月份之前他很少写字,都是他父亲的笔迹。他的笔迹从3月26日开始,那一天是他父亲被带走的日期。
季辞对那个日期印象很深刻,因为那也是母亲季颖的尸体在江中被发现的日期,是她接到警方电话,让她尽快回国处理后事的日期。
或许他们有着某种命中注定。季辞这样想着,慢慢放下抵抗,身体顺着他的力道放软,反手轻抚他的脊背。
“哟!哟!这是在干什么啊!”
叶希木万万没想到季辞这里还有别的男人,一抬头,看到敖凤从浴室走出来,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就下半身缠了条大毛巾,一身精壮的、布满伤痕的肌肉裸露无余,脚底下滑稽地踩着一双很不合脚的应该是家婆的老式塑料凉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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