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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一双琉璃目,杀尽无情人——江湖百晓生谱天字第七,秦不知。
千面不知何处去,安能辨我是雄雌——江湖百晓生谱地字十六,百里渠。
百里渠顶着脸上那张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
用魏弃的脸,掐着魏弃的声音,理直气壮地大声声讨:“大家都是领了顾家银子来的,凭什么我俩都拿那么多,你整天在房梁上睡觉,我每天都累得半……死。”
呃。
“魏弃”——不对,百里渠,低头看向脚边、那只不偏不倚扎在两腿正中地板的梅花镖。
默然一瞬。
识相如他,声音立刻渐弱下去,变成有气无力的“争辩”:“那,那能不能你坐几个时辰……我坐几个时辰,咱们轮着……”
“可以啊。”秦不知答得异常轻快。
只不过。
眼见得某人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站起身来。
他重新闭上双眼,又不紧不慢地淡哂一声:“这事好说。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上梁,咱们什么时候轮着来。”
百里渠:“……”
拆伙!
干完这票必须拆伙!
*
从雪域茫城,到魏都上京。
快马加鞭、昼夜不息行军亦需花上月余的路程——魏弃只花了九天。
为逃避沿路搜查,他不得不绕行山路。
九日中,甚至不曾入城,除却启程时带上的两包干粮,渴了饿了,便饮山涧水,狩猎山中鸟雀。因不熟悉地形,夜间赶路,更几次险些滚落山崖,为此,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
鞍马劳顿,倍日并行。一路行来,累死了足有三匹汗血宝马。
以至于,等到暌违数月、再“潜入”朝华宫时,他其实已眼皮不住上下打架、几乎站不稳身体。
直到踏入主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内室。
一眼望见床榻上那微拱起的一团,床边铺陈如瀑的墨发。
他走近她,一步,一步,心头狂躁不已的情绪终于稍安。
“……谢沉沉。”他嘶声轻唤。
却迟迟无人应答。
只有她满头大汗、噩梦中不停的呓语传来,他一怔,下意识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发觉并不滚烫,又以掌心细细拭去那淋漓汗意。
——又做噩梦了么?
他守在她床边,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数日来紧绷的精神,似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他脚下趔趄,竟险些栽倒在地,幸而反应及时、紧扶着床沿,方才勉强站稳。
而后——
便在这住了十余年的朝华宫中,在妻子的卧榻之侧。
他昏昏欲睡间,鼻尖微动,忽闻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腥气。
“……”
那味道扑鼻而来,无可忽视,却不是战场上他再熟悉不过的血腥气,而是一种,让人作呕的腥臭——是他少时无数次饮下,令他五脏肺腑如搅碎般生疼、令他昼夜难寐的苦药散发出的气息。
阿毗,今日的药,喝过了么?
到了药浴的时辰了,莫让皇后娘娘与医士等急……
阿毗!阿毗!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烧得这么厉害……你把药吐出来了?!
若说这一刻,他心中还存有丁点的侥幸。
待他倾身过去,掀开她身上盖着的锦被,亲眼看到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看到那、犹如侵蚀着她全部生机的浑圆形状时,心头仅剩的最后一点希望,最后一丝近乎奢求的祈盼,终于,也在凋零中尽数落空。
不是梦境。
……这不是梦。
他嘴角血丝蜿蜒落下。
犹如宿命轮回一般,他的母亲曾经历过的事,如今,报应在了他的妻子身上。
......
“陆、德、生——”
魏弃提剑立于廊下,双目通红,形如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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