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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少离捡起碎瓷片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然后转身去给林思念沏茶倒水。
林思念趁着他转身泡茶的功夫,手摩挲到案几上,悄悄将一片尖利的碎瓷片藏在了被褥中。
谢少离倒了水过来,林思念心神恍惚地抿了一口,张了张嘴,无声道:“我困了,要睡会儿。”
谢少离温声道:“睡吧,我陪你。”
林思念摇摇头,心中一片绝望。她想哭,可是灼痛的眼球再也流不出泪水了。
她说:“出去。”
谢少离张了张嘴,林思念激动地去推搡他,无声尖叫:“出、去!”
谢少离怕她伤到自己,只得起身连退数步,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她,哄道:“我出来了,你别生气,霏霏,你别生气。”
林思念这才无力地躺回榻上,张着嘴大口**。半晌,她转过身盖上被子,背对着谢少离侧躺。
谢少离喉结动了动,深深地看了林思念一眼,便依言退出门去。他不舍得走远,便靠在门口的长廊下,望着灰暗阴沉的天空呆。
谢家世子,俊逸无双,冷若高山之雪,傲如铁骨梅花,何曾见过他这般憔悴悲伤的模样?青铃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拿了披风和暖炉过来,劝道:“世子爷,您几日不曾合眼了,回房歇息片刻吧!夫人这,奴婢会照看好的。”
谢少离回神,湿润的睫毛上还残留着一丝忧郁。他侧过脸去,哑声道:“不用,我不放心。”
青铃不敢多言,只得将披风和暖炉放到他脚下,福了福便退下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天擦黑了,谢少离估摸着林思念已经睡着,便悄声推门进房,在林思念的床榻边坐下。
林思念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那是一个防备的姿势,谢少离有些落寞地垂下眼,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这几天他夜不能寐,甚至残忍地想过:若他不是生在簪缨世家,不是为人臣子,不必替姓赵的守着这片破碎飘飖的山河便好了……那样,至少他还能握着出鞘的长剑,痛痛快快地替林思念杀上一场。
不必管君臣父子,不必念天下苍生,心中坦坦荡荡,只有恣意的恨情仇。
谢少离替林思念掖好被子,手背无意间碰到她的脸颊,现凉得厉害。他一惊,扳过她的脸颊一看,现她呼吸微弱,本苍白的唇更加白得像纸……
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头,谢少离一把掀开被子,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思念的腕上被割了一条口子,尽管口子不是很深,鲜血依旧将绷带浸了个透红,她的手掌向上,掌心还躺着一块染血的碎瓷片。
谢少离猛地抱起林思念,又惊又怕,一边哆嗦着手撕下布条缠在她腕上止血,一边红着眼睛朝门外嘶吼:“来人!叫大夫!快!”
那般撕心裂肺的吼叫,如同困兽哀鸣,府里的下人吓得战战兢兢,找大夫的找大夫,拿膏药的拿膏药,府中人影憧憧脚步纷杂。
谢少离吼完,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一阵闷痛,痛到极致竟扑通跪在地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世子!”屋中脚步声更乱了,有人尖叫着去搀谢少离:“快扶世子躺着,拿水来!”
“不必管我,去看夫人。”
谢少离推开前来搀扶他的侍婢,一手捂着闷痛不已的胸口,一手抹去嘴角的血沫,踉跄着扑倒林思念榻前,一字一句咬着牙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狠心!你是想……要了我的命么!”
林思念不知是昏迷还是醒着,歪着头,眼角缓缓渗出两滴带血的泪来。
大年初五,街上的年味正浓,家家户户换上了簇新的桃符,门上倒贴福字,嫣红的灯笼衬着皑皑白雪,更显得娇艳万分。
林思念侧倚在榻上,黑自肩头披散,遮住半张惨白的面恐。她的唇瓣亦是苍白,眼上的绷带染了红褐色的液体,整个人形容枯槁,有种病态的颓美。
屋内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窗外簌簌的雪落声。
可她知道,谢少离一直陪在她身边。
自从上次她一时糊涂,想不开割了腕后,谢少离惶然如惊弓之鸟。这个面对十万敌军也不曾胆怯过的男人,却总在半夜惊醒,要小心翼翼地触摸她的颈侧,探她的鼻息,一次又一次地确定林思念还活着,才敢再次闭上眼睛……
其实,林思念在划下那一刀之后后悔了。她若是这么死了,既便宜了她的仇人,九泉之下也无言面见爹娘。
她只是太难过太难过,痛到糊涂了心智,才做了这般损己利人的傻事。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谢少离伸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她的手,小声道:“霏霏,我给你换药好不好?”
林思念依旧木木地,没有反应。
谢少离见她不反感,便小心地抬起她的手腕,给她腕上的伤口敷药换绷带。皮肤上的烧伤并不严重,皮肤已经开始愈合,再过一阵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唯独眼睛和嗓子被烟熏得厉害,需好好调养……
他解开林思念眼上的绷带,仍是止不住呼吸一窒,心中泛出绵密的痛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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