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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驻颜术2（第1页）

顾轻烟话讲到一半，喝了几口酒，白皙透亮的脸蛋多了几抹红晕，而我还沉浸在那个时代，沉浸在那波澜起伏的人生中，末了，她的目光幽幽，望向酒吧墙壁上的复古黑白照，再次一头扎入往事中。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国家，新的人生，还有已诞生的新生命，一切都是那么朝气蓬勃，而当时作为富商的姥爷在那次土地的革命中，殷实的家境渐渐中落，变成一介平民也好，姥爷是在乱世中打拼出来的天下，如今到了和平年代，他认为什么财富都没有和平安稳来得珍贵，他只想和姥姥过平凡安宁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多年，当时姥姥已经年过半百，而我的母亲才十岁，原本姥姥认为能够平静安宁生活下去的时候，安稳的日子让大家失去对危险的感知，由于自然灾害以及一些特殊因素，饥荒时代来临。

姥姥家原本还算可以的家境，在这次重大灾难中，最终还是顶不住了，在死死坚持了不到两年之后，可以吃的东西几乎全部吃光了，饿殍遍地，在走投无路之下，为了活命，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

那时候，有的人几乎要饿到断气，就从死人身上扒肉吃，不管怎样，此时能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时候本身壮硕的姥爷几乎瘦成了皮包骨，而姥姥也不成人样，最可怜的还是母亲，她经常饿到昏死过去。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姥爷不忍心看到一家人都被饿死，于是打听那种吃死人肉的途径，并且偷偷瞒着我和姥姥，出去寻找，他终于偶遇到战争时期的一个好友，他恰好帮助过那人，而那位朋友也是饿到不行，从某个途径给姥爷弄来了一大块肉。

看着那块生肉，姥爷甚至都流出了口水，想要当场吃掉，但他还是保持着理智，他问好友这块肉是哪里来的，好友没有明说，但姥爷已经看穿了，那年头可能吃得到猪肉吗？

恰好是这一大块肉帮助了母亲一家度过了那最艰难的两个多月的时间，每次就只吃一点点，终于熬到了粮食重新长出来的时候，其实当时姥姥知道那是什么肉，只不过这件事成了一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姥姥偷偷告诉我一个人的，目的是为了证明当时姥爷对她有多恩爱。

在此之后，一家人的生活慢慢恢复到往日的水平，母亲也在这段时间中渐渐长大，但令姥姥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母亲过了豆蔻之年，那颗叫做“美丽”的种子已经生根芽，开出花蕾，即将含苞待放，姥姥现了这件事，她非常担忧，经常给母亲灌输美貌对于女人带来的危害。

而身处于当时那个朴素保守的年代，美貌意味着“轻佻”，“祸患”，“不检点”，其实姥爷对于自己女儿的美貌是欣喜且担忧的，他毕竟是一个思想比较开放的人，但是身处那样一个大环境，出于对女人的保护，无奈之下，她只能赞同姥姥的观点。

就这样，母亲从来不敢抛头露面，也不敢穿新衣服，有时候还故意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姥姥认为这样还不够，有时候还强制减少母亲洗澡的次数，虽然母亲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从小被暗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丑丫头。

在这种种措施下，母亲平安地度过那个特殊年代，一直到她27岁，如果再一直当一个臭丫头的话，那以后可能都嫁不出去了，姥姥终于担心起母亲的婚嫁问题，加上当时的思想开始解放，人们逐渐放下了对过去的一些偏执。

而姥姥也看到这种迹象，逐步解开对母亲的限制，先让她恢复到那种干净整洁的样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臭烘烘脏兮兮的，终于母亲看清楚了自己的真面目，原来真实的自己竟然生得这般美丽。

一方面她很欣喜，另一方面，在姥姥日复一日的教导和熏陶下，她逐渐形成了一个“美丽有罪”的思维惯性，在这种极为矛盾的想法中，她始终不敢离开家门太远。

母亲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的心思非常单纯，那个时候，姥姥姥爷正在为她的婚事着急，他们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她一个都没有看上，正是出于那种单纯，她才认为爱情和婚姻必须是纯粹的，要想和一个人结婚，先必须得爱上那个人。

在这样的僵持下，他们拿母亲也没办法，这可是开放的年代，那种包办婚姻的旧习已经不存在了，在这段时间，虽然母亲即将三十岁，但她仍旧保持着年轻的美貌，因此开始有人因为她的美貌踏破门槛，但都被她一一拒绝。

时间就这样进入八十年代，就在姥姥姥爷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在那个诗歌的黄金年代，诗人普遍受人尊敬，更何况是有名的诗人。

父亲翩翩如玉，潇洒风流，虽然母亲受过一定的教育，但对文学诗歌这种深刻的东西还是不能理解，但她能够感受到父亲的才华，被他英俊的外表，灼灼的才华给深深吸引，而这位诗人也被母亲惊人的美貌所吸引，在他口中，我母亲成了他“曾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我父亲这样一个人放在当时那个时代可谓是天之骄子，母亲很快陷入爱河，每当父亲在创作诗歌的时候，他都会把刚想好的诗句念给母亲听，虽然她不懂文学，更不懂诗歌，但她每次都会听得津津有味，父亲总是会把母亲的形象化作成一个个抽象的语句，这对于她来说是最美丽的。

这样的日子是梦幻且充满诗意的，但同时也是短暂缥缈的，母亲的婚事不能再等了，虽然人们的思想逐步开放，但是对于像她这样的大龄剩女来说是十分不友好的，人们的闲言碎语，家长里短如同一把把利刃，有关她的话题走进了邻居们的茶余饭后，终于姥姥姥爷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用最强烈的态度逼迫她在半年内必须结婚。

于是母亲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但他是一个生性风流，不愿受到任何束缚的人，一听说她家里人急着催婚，这下父亲就怂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将来，而他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如何创造出更精彩动人的句子以及和母亲肉体上的缠绵。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父亲逐步失去了灵感，再也没有往日那种精神上的自由，而他固执的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母亲，认为她只想着把日子越过越平淡和乏味，仅仅只追求人生的稳定，禁锢在周围人的看法中，而忽视生命的根本，那就是自由，失去自由，就将失去一切。

父亲因失去灵感而苦闷，而母亲被逼执意要结婚，终于两人到了破裂的地步，直到另一个朦胧派的女诗人出现在父亲的人生中，他们的爱情才彻底终结，女诗人给日益枯竭的父亲带去了灵感，他就像久旱逢甘雨，虽然那女人容貌并不出众，但她懂诗歌，更加理解父亲心中的苦闷，两人一拍即合，日夜谈天说地，吟诗作赋。

这样的事情很快隐瞒不住了，被母亲现，她看到那个女诗人，容貌比自己差了一大截，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变心，父亲对母亲多日的积怨终于爆，他吐槽母亲没有文化，更加不懂文学，从来不理解他内心真正想追求的是什么，他承认母亲很美，但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只想着财米油盐的生活，眼前这位女诗人却不同，她是感性的，充满诗意的，虽然长相一般，但正式父亲所向往的灵魂。

终于，父亲狠心抛下母亲，跟着女诗人跑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母亲无从得知，后来只是在某些文学杂志或者新闻书刊上，偶尔能现父亲的姓名。父亲离开不到一个月，母亲竟然怀了身孕，当时已经出现了孕吐的现象。

此时的姥姥再次感受到了美貌给他们一家带来的伤害，姥姥强烈要求母亲打掉孩子，然后再去随便找个人嫁了，但母亲仍旧深爱着父亲，那是她对他唯一的念想，死活不愿意拿掉孩子，在母亲的坚持下，我才得以诞生。

三十多岁的母亲，还带着我这个小屁孩，彻底嫁不出去了，但是命运还是会眷顾苦命之人，镇上刚好有一个还未结婚的制钢厂工人看上了母亲，虽然他知道母亲此时三十好几还带着孩子，但还是被她的美貌给深深吸引，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母亲被他的执着所打动，姥姥姥爷再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折腾下去，终于母亲在三十五岁得以结婚，那个制钢厂工人成了我的继父。

开始，我们一家的生活还算是安稳自在，继父对我也是百般疼爱，他是一个本分实在的人，但不到两年，下岗潮的来袭让继父丢掉了铁饭碗。从那时起，继父的性格生了改变，他习惯了那种生活，也没学习新的技能，下岗就等于失业，失去了收入来源，而我们母女的生活又要指望他，这个时候母亲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当初的美貌所剩无几，继父因此嫌弃疏远母亲，有时候在无比烦闷的时候，甚至对母亲动手动脚，我们的生活就不断在这种争吵中走向沉沦，往常的幸福时光彻底不见。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没有办法，继父虽然失业多年，为了活路，为了养家，幸好他当时在制钢厂还保留一些手艺，于是自己开了门店做起了五金电焊的生意，这也只是一条生存之路，只能勉强维持一家的生活。

我从小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母亲和继父仍然会争吵，因此我的童年极其没有安全感，所以我誓，一定要快快长大，尽早独立。

顾轻烟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投向一处的眼神渐渐转移到我身上，期间她一边讲一边不停地喝酒，脸颊绯红，媚眼如丝，她抬起胳膊，看了看表，然后接着说：

“雨神，现在已经到了凌晨，时间也不早了，我今天讲完了我姥姥以及母亲的故事，明天再讲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