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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江湖再会（第1页）

庭院深深，雨雾蒙蒙。

赵无璧端坐在正厅的廊下，手指轻轻地拨动古琴琴弦，弹奏出一曲世间传唱颇广的《破云兰》。

云兰是一个称霸西北的古老游牧强国，活跃于五千年前，一度控制了包括草荒在内的广阔疆土。由于游牧部落的习性，云兰骑兵经常南下劫掠，令不少小国苦不堪言。

恰在那时，盛世王朝崛起于风云大陆，控制了天河两岸。为了奠定太平盛世基业，盛世王朝组织了三次大规模的西征，与云兰国激战了十年。最终，云兰被盛世王朝灭掉，缔造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史诗传奇。

巧合的是，赵远征是攻破云兰国的名将，正是赵无璧的远祖。后来，赵远征获封于燕赵湖，为家族建立牧国奠定了基础。

《破云兰》琴音铿锵有力，节奏明快而激昂，是一首颇受文人雅士推崇的曲子。赵无璧的琴技非常高超，对乐曲的领悟力十分到位，加上远祖西征的深刻影响，弹奏起来更加打动人心。

齐先生负手站在廊前，独立于庭院同步青云的阵眼，像一位气定神闲的垂钓者，凝视着对面的抚琴者。

身为青云院的副院首，齐先生是一个鲜少踏足江湖的隐居者。可是，齐先生在年轻时受过赵无璧母亲的恩惠，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因而听说赵无璧被赶出王都，就不远万里来到了子午城，心甘情愿地护卫他的安全。

同步青云阵是青云院密不外传的独门阵法，具有营造独立小洞天的神奇作用，更有防御强敌的厉害之处。齐先生的武道境界达到齐物境，谈不上是世间顶级强者。不过，齐先生布阵能力绝对高超，更擅长借助阵法提升功力，因而即使对付齐物境巅峰强者也能游刃有余。

可是，搬来一把小竹椅坐在雨中弹琴的人是狠辣角色，看不出具体的境界水平，却给齐先生造成了无形的压力。

此人穿着一袭乌云袍，外面披了一件蓑衣，头上戴着大大的斗笠。他的容貌平平无奇，鼻子高挺如峰，长须随风轻轻摆动。

他将一把古琴平放于双膝上，弹奏出一曲如同云雷在天的乐曲。受到乐曲的感染，压在钟鼓楼的乌云翻搅腾跃，像一头暴怒咆哮的野兽，不断地冲击覆于赵府半空上的青云阵罩。

青云阵罩波光流转，像一层水雾洒在了精致银器上。每当乌云野兽撞击在青云阵罩上，都会迸发出骇人的电光，响起隆隆的雷声。青云阵罩承受万钧重力，呈现极度的扭曲之状。

与此同时，与青云阵休戚与共的齐先生长袍飞扬，显然也感应到那股骇人力量的暴虐。

一旦青云阵罩扭曲变形，达到崩溃的边缘，齐先生就会缓缓地抬起手，将一道真气注入阵眼。瞬间，青云阵罩嗡鸣作响，将一股得益于阵法营造小天地的力量反击出去，逼得乌云翻卷倒退。

抚琴者不为所动，只是弹奏的力道加重，引来乌云中的雷电，在琴弦上游动如蛇。抚琴者猛然一拨，琴弦上的游蛇咻咻飞掠，如同一柄柄利剑袭向齐先生。

齐先生伸手在身前虚划一个十字。十字结成了一张蛛网，瞬间扩张了百余倍，覆盖在齐先生的身前。面对蛛网，利剑如同一个个慨然赴死的武士，前赴后继地扑上去。蛛网微颤，承受了强劲的撞击力，将利剑一一粘在网上。

齐先生双手一拨，蛛网消失无踪，凝滞的雨幕重新下落，庭院之内再度云雾升腾，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细心的人会发现石桌或养莲缸上有了无数细微裂痕，如同一个老人布满皱纹的脸。

抚琴者停止弹奏，脸上露出了一抹阴云：“青云院的副院首果然是一个难缠的角色，这个同步青云阵构造亦是精巧坚固，的确让石某大费周章。”

“石帮主本是一位江湖高人，何必要介入牧国纷争呢？”齐先生问道。

“偷天帮就在牧国境内，怎么能置身于纷乱之外？”抚琴者反问。

抚琴者正是偷天帮的帮主石径狭。石径狭曾是一位道院修炼者，因为违反院规被逐出了师门。他怀恨在心，竟然毒杀了院首，还盗走了道院的功法和不少宝物。

道院派出好手追杀石径狭，迫使他万里奔逃到牧国。石径狭被堵在景阳山深谷中，眼见就要身首异处，恰巧经纬阁阁主吴不群经过，出手救下了他。

吴不群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想要控制牧国国政，于是着意拉拢一些江湖人士，暗中为自己所用。吴不群看出石径狭为人狠辣，便点拨他潜心修炼盗得的道院功法。经过多年修炼，石径狭成功跻身齐物境。

为了回报吴不群，石径狭在景阳山创立偷天帮，吸纳了同样心狠手辣的黄三畏和权至谋，成为江湖上有些恶名的帮派。多年以来，石径狭替吴不群清除不少异己，双方关系越来越紧密。

“石帮主受人之托，亲临子午城指教，赵无璧非常感动。不过，凭借偷天帮一家之力，想要除掉赵无璧还不是那么容易的。”赵无璧也不再弹琴，将古琴放在桌上，神态自若地说道。

“赵城主看起来阴阴柔柔，弹琴倒是大开大合，颇有古?意味，很对石某的心思。不过，你不要以为有青云院齐副院首护卫，自己就高枕无忧了，等我的两个帮手解决了那个小子，定能配合我齐心拆阵。”石径狭阴森森地说道。

“恐怕石帮主要失望了。”一个沉稳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从石径狭的背后传来。

石径狭猛地回头，看到撑着油纸伞的聂磐站在影壁墙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还活着？权至谋和黄三畏呢？”石径狭心头一凛，意识到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袭击可能真的完蛋了，自己甚至还陷入了前后夹击。

“权至谋死在小巷，黄三畏则逃之夭夭，偷天帮主的两大臂膀已去，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聂磐向前踏出一步，脚下雨水倒掠腾空，像一朵大大的水花。

“我倒是真小看你了。”石径狭点了点头，脸上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聂磐不要轻视石径狭，他的乌云功法尚未调动到极限，若是全力一击威力还是非常可怕的。”齐先生提醒道。

“齐先生放心，聂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当然，石帮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强者，我很乐意向他讨教一番。”聂磐一边说，一边将四分拳意全部调出，使澎湃的真气灌注于拳头上。

石径狭看到聂磐神态从容，双拳之上流光溢彩，隐约有两股风暴正在孕育澎湃。

这个小子不可轻视啊！石径狭想到这里，双臂高高抬起，手掌飞出了两道诡异真气，钻入了压在赵府半空上的乌云。

乌云翻滚咆哮，如同一头野兽发了疯，迅速地盘旋于天空之上，使雨幕向四方荡去。突然，翻滚的乌云剧烈地颤抖，被两道真气牵引急坠而下，钻入了石径狭的双掌。

石径狭吸入了乌云，双掌之间黑烟缭绕，仿佛变成了两个恶魔骷髅。骷髅露出狰狞凶相，将石径狭的蓑衣撕去，鼓荡着他的乌云袍随风飞扬。

聂磐发现，石径狭的双眼有了微妙变化，有两团乌云状的火苗在跳动。火苗之下似乎有两个小骷髅在跳舞，使石径狭变得神态怪异，身上的气息和力量变得极其可怕狂暴。

莫非乌云功法是魔门密技？聂磐暗自想道。

未等聂磐细想，石径狭身子暴起，一掌如排山倒海一样拍来。

瞬间，石径狭拍掌所掠过的空间隆隆作响，无数雨滴被强劲的真气蒸发飘散，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白雾包裹石径狭这团乌云，如同一位天将骑着乌骓马，驾着云团降临人间。

石径狭这一掌蓄力十分，下压之势狂若奔雷，的确展现出一位齐物境巅峰强者的实力。

聂磐不敢托大，四分拳意加持右拳轰出。之前面对齐物境水平的顾远，聂磐选择的是以拳盾抵挡远山一指，却被压制得极其难受。如果不是火龙尊者助拳，聂磐或许在宝瓶山一战已经丧命。

既然防御无法对抗齐物境强者，何不选择正面硬杠呢？至少我可以借助对方的力道，打牢自己的筋骨和根底，达到与五品棕熊鏖战一样的反补效果。

砰！

石径狭的掌重重地砸在聂磐的拳头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强劲的气浪如同巨石落在湖中，迅速地向四处荡去。

聂磐倒退了三步，右臂被震得酸麻，拳头有爆裂的感觉。同时，石径狭的乌云掌力散开如丝，渗透进了聂磐的体内，令他的筋骨和百骸难受无比，没有一点可能被转化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