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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父亲,还有一条路。”
霍如海本是忧心忡忡,听霍祈冷不丁说了一句,忍不住疑惑道:“什么意思?”
霍祈莞尔一笑:“进宫。”
“进宫?”霍如海却是吃了一惊。
“女儿听说,前些日子,寿康宫的曹中使年满五十,求了裴太后恩典告老还乡。年节一过,宫中循例采选女官,只怕寿康宫那边也会擢选新人填补空缺。若女儿能有幸去服侍太后,倒是不怕有人再轻易动些歪心思。”霍祈娓娓道来。
杨谦送她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揣摩今夜和沈聿宁在乌蓬船上的谈话。想来想去,入宫这个决定竟然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或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一来,她早有耳闻,裴太后脾性强势,对自己看中的人向来十分护短,就是孝文帝看上裴太后身边的人,都免不了要看裴太后的意思。她还记得上一世,孝文帝曾看上裴太后身边一个貌美宫女。可裴太后不放人,孝文帝也只好作罢。更不要提旁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太后手上要人的道理。
二来,宁国公府现在之所以位置微妙,是因为父亲虽然站在半个朝堂的对立面,却站在陛下身边,孝文帝不会轻易对霍家动手。旁人就是想要构陷宁国公府,也得罗织诸如谋反一类的滔天大罪。可是一个想要谋反的人,又怎会愿意将女儿送进宫中当女官?这不是变相将人质送入皇家吗?孝文帝到底会因此多想几分。
再者,如今大齐鼓励女子参与朝事,宫中内司地位更可比尚书令。若是能在裴太后身边历练几年,成就一番作为,倒也不负她重活一世。既然“退”保全不了宁国公府,那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再进一步,直至无人可欺,无人可辱。
霍如海捋须沉吟片刻:“你可想清楚了?”
霍如海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譬如宫中明争暗斗层出不穷,一不留神就会卷进宫廷漩涡,譬如就算是在太后身边,也少不得看人脸色度日,终究不如在家自在快活。可现在他却觉得这些话都是多余。
霍祈既能清晰地说出这么多,只怕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思虑良久,早有决断,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是说再多,也是拦不住她的脚步的。
再者,霍祈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些年他韬光养晦,就是因为早些年锋芒太露,成了孝文帝的忠臣,却得罪了太多同僚。如今除了一双儿女,他和汪琴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若是霍祈能去裴太后身边,她的处境会比在霍家好得多。
他教霍祈多读书,是为懂事理,明是非。让她避锋芒,是为躲灾祸,度余生。霍祈若是能胸有经纬,又懂得韬晦,那么就算一朝入宫,也断没有被埋没的道理,他又有什么好阻止?
霍祈点了点头,淡笑道:“父亲也明白,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不是吗?”
“这法子说起来虽然不错,可你是怎么知道曹中使一事的?”霍如海眯了眯眼。
曹中使这事虽然不是什么秘事,可到底是宫闱内的事情,就是他这个外臣都不甚清楚太后宫中的人员调动,霍祈一深闺女子又如何得知?
霍祈机敏聪慧虽好,可他却担心霍祈和宫中的人已经有了牵扯,以后受制于人。
霍祈暗道不好,这事也是今夜沈聿宁曾和他提过的事,她倒是一时忘了,她对宫闱中事悉数道来在霍如海眼中是否代表了什么。
她灵机一动道:“今夜二皇子手下有人来禀裴太后为皇子送年节礼一事,说往常都是曹中使亲自送,今年却突然换了人,这才牵扯出了背后的原因。女儿也是在旁听到的。”
“原来如此。”霍如海道,“事不宜迟,你既有此心,为父会递个折子举荐你进宫。”
霍祈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眉眼间隐隐划过一抹厉色:“不,女儿要参加明年四月擢选,用自己的实力进宫。”
……
夜凉如水,宁国公府门口街道拐角处,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是沈聿宁和唐之遥。
唐之遥拿了折扇轻敲在沈聿宁肩上,口气揶揄道:“杨谦带这么多人护送这位霍家小姐,你又何必还要亲自跑这一趟,非得看着人家姑娘进屋?”
他又顿了顿,神色显然认真了起来:“沈七,若说我之前只是同你玩笑,现在我真怀疑你对这霍家小姐有点意思。”
沈聿宁袖中的手指捻了捻,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冷然:“我能说得上话的人本就不多,她也勉强算是一个吧。”
“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唐之遥脸色大变,似乎不太相信这居然是沈聿宁说出口的话。
他与沈聿宁刚认识的时候,这人的态度也是不甚热络。直到他几年前在青州救了沈聿宁的性命,两人成了真正的知己朋友后,沈聿宁才勉强和他说了一句“你倒是让我觉得能说上几句话”。
他了解沈聿宁,能让沈聿宁认为说得上话,已经是将此人视为知己了。
沈聿宁如今将霍祈视为知己?
唐之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解道:“你真打算让她去裴太后身边?裴太后虽然护着你,可她在别人面前却不是好说话的。你若是真看重霍祈,何必非要让她进宫去吃苦,利用霍祈为你办事……”
“利用?”沈聿宁咀嚼了一遍这个词,“倒不如说是合作。她不是什么鸟雀,而是只母老虎。这样的人,养在内宅,可惜了。”
唐之遥古怪地瞧了沈聿宁一眼,嘀咕一句:“真是搞不懂你……哪有说人家姑娘母老虎的?你把人家当母老虎,你就让人家去寻霍如山的罪证?霍如山本就是个小角色,这事你抬抬手就办了,还非得绕这么大圈子。”
“先给她个考验。”沈聿宁将手背过身去,一双桃花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再说了,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愿。”
霍祈并非是心狠之人,否则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下秦小莲,还将秦小莲和聂府那个姨娘想办法送去庄子上,保了她们下半生平安。可她既对萍水相逢之人都有恻隐之心,又怎么会算计了霍家二房一双兄妹?这两人可是她名义上的堂兄妹。唯一的解释就是,霍祈对霍家二房有很深的怨恨,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种怨恨从何而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道黑影从屋顶上闪过。
唐之遥目光一凛,低喝一声:“谁!”
钩月从黑暗中快步走来过来,唐之遥长吁一口气,却见钩月朝沈聿宁躬身作揖:“主子,二皇子已经回府了。”
“没别的了?”沈聿宁嗤笑一声。
钩月迟疑片刻,语气艰涩:“二皇子回府后大雷霆,修书一封去了少府监府上。少府监黄中庭的夫人……是霍家小姐的堂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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