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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恩义此断情 紫砂壶碎桂花飞三（第1页）

跪下。

“咚”，这便是回应，膝盖砸在地面上，出了沉闷的响声。

裴逸轩没有丝毫的争辩，这让旁人觉得实在奇怪。这时候，裴逸轩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安排好苏夜雪，她竟一路跟了来。然而他现在没心思将这人撵出去，于是他将头埋得很低，侧开脸，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来见师父，所以把面具仍在一旁。摘掉了面具，他并没有那么好的掩饰能力。

静静地跪着，等着师父开口。他清晰地感受到师父的怒意，从小到大，这是师父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原来师父即便是再生气，顶多抬着小树枝抽自己几下，骂几声臭小子。

好一阵子，墓回头始终没有开口。他坐了下来，仰面看着天。

苏夜雪识趣地觉得自己该回避，便走出了院子。然而她还是一直不住好奇心，躲在院子的门边，悄悄看着。苏夜雪回想刚才，那老人家躲着裴逸轩偷笑的样子，多可爱的一个老人，他明明很爱很爱裴逸轩……但是，他现在是要演哪一出？

太阳都爬到头顶了，今ri的秋老虎猛烈得有些异常。苏夜雪躲在门外面，额头上不停地冒出汗珠子。她抬手擦汗，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擦破了皮，碰到汗水便痛得要命。她不由地看向裴逸轩，那个家伙满身都是伤……想了想那夜的情形，苏夜雪觉得自己身上都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终于，墓回头有了动作：他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

苏夜雪赶紧将脑袋收了回来，想了想，她再一次把头伸了出去。

“哎，也罢也罢。裴逸轩，你走吧，莫要再回来。”墓回头再环顾着院子，他的眼眶有些红了，“我墓回头，也不再有你这个徒弟。”

裴逸轩大骇，一抬头，那汗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滴在地上。裴逸轩跪着挪步到墓回头的身后，他眉头紧皱，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人不忍直视。

“为……什么？师父……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

或许是看裴逸轩笑得太多，这个时候，苏夜雪感觉到一阵难受。抬手捂着嘴巴，她不自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她突然很想跑出去跟墓回头争辩，他当师父的，是真的不了解徒弟吗？然而她没有出去，她还不能确定，别人会不会领这个情。

“师父……不要赶我走，我做错什么我改就是了……您不要赶我走……”裴逸轩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苦涩，出每一个音，都异常艰难，“师父，臭小子错了，臭小子知错了……”

裴逸轩巍颤颤抬起手，去拉墓回头的手。好像小时候，师父生气了，他拉着师父的手闹腾几下，师父便会消气。然而这一次，墓回头却甩开裴逸轩的手：“你给我滚！不然，我便杀了你这个江湖败类！”

突然，裴逸轩笑了，是之前那种灿烂的笑，他自顾自地站起来，把脑袋凑到墓回头面前：“师父，您又在逗我呢？别开玩笑了，我重新给你找礼物去，明儿就回来。”

话毕，裴逸轩慌张地往外走，他心慌得紧。背对墓回头，笑便僵在了脸上，他紧紧咬着牙齿，睁大着眼睛，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墓回头一怔，他也将眼睛狠狠睁着，吸了口气，“裴逸轩，我墓回头在朝廷里，最为敬佩便是那谭老元帅，如今你盗了他的尸骨，扰了他亡故后的安宁……”

“师父，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罢了，你不愿让老元帅入土为安，我对不起老元帅。”墓回头打断裴逸轩的话，转过身，背对着裴逸轩，“咱们师徒情谊，断了吧。反正那时候，你也不愿拜师，遂了你的愿，你走吧。”

好久，裴逸轩才吸进一口气，脸sè惨白，他再次跪下：“师父，我没有盗老元帅尸骨，我没有……”

“够了！”墓回头再次严词打断，宛宁将棺木运回梨花坞，他怎会不清楚，那具尸骨根本就不是老元帅。这臭小子，自己太了解了。

别看平时臭小子冷静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他置身事外。他太感情用事，遇到某些事情，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师父，我求求您相信我好吗？”裴逸轩的呼吸声都沉重得让人压抑，然后他迅地平静下来，“或者，您就杀了这个江湖败类吧。”

裴逸轩低着头，没有看到墓回头的身子猛地一颤。

几滴血落在地上。裴逸轩慌张地抬头，只见墓回头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裴逸轩起身想去扶墓回头，却被墓回头闪开：“若你还有点儿良心，若你不想我死，那就走吧。”话到此处，墓回头便离开了这个满是桂花的院子。

裴逸轩的手僵在半空，那句话是一道惊雷，然而他本就已经体无完肤。

他低头看看碎了一地的紫砂壶，自嘲地笑笑。然而满腔的压抑，也逼得他呕出一口血。没地方泄，他便抽出软剑，拼命向着那满院子的桂花砍去。

墓回头与苏夜雪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话：“丫头，莫管这事儿。陪陪他吧。”

她瞅见墓回头看裴逸轩时，那眼里的泪光。她很想问为什么，却没有开口，轻轻点点头。

桂花香味更浓烈了。

苏夜雪走进院子里，看着裴逸轩斩下一簇簇桂花，花枝跃到空中，不等落地，便已成了碎末。金黄的碎花和墨绿的残叶融成了一场雨，将裴逸轩罩在其中。

银sè面具掉在地上，苏夜雪弯腰捡起。拂去上面的碎花尘土，她还是习惯他戴面具的样子，她还是最习惯他躺在猎影背上，叼了根稻草的样子。

苏夜雪不由苦笑，她认为的最为洒脱，极致逍遥的人，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其实，眼前的场景真的很漂亮。绿叶黄花的雨，再衬上裴逸轩的剑法，银sè的衣袂和剑锋都反shè着星星点点的阳光。只是，为什么让人感觉那么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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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雪自嘲，自己是太多愁善感了吗？她会因为掌柜的一个故事流眼泪；会因为桥头婆婆的死，而开始毫无保留地信任裴逸轩；会因为那老人家的泪光和又这场桂花雨而感到心疼。

苏夜雪理不清原因了，她默默站在那里许久，看着裴逸轩将一棵又一棵的桂树削秃。

不知过了多久，满院都已经被残碎的绿叶黄花铺上了地毯，郁葱葱的院子，现在已秃了大半。那个本就重伤的人，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