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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非非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换鞋,刚蹲下来便现也在附近换鞋的聂亦。聂非非才恍然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雍可。虽然光线微弱,又隔着一段距离,那人还低着头,但她当然能认出来那是聂亦。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但聂亦似乎也没有现她,换好鞋便进了展厅。
聂非非抬头时现人群中雍可回头往聂亦离开的方向看,那时科普短片正放到天赤道与huang道附近的十二星座,群星璀璨中屋子里亮了一瞬,映照出雍可不太高兴的一张脸。聂非非低着头解鞋带,想她大概知道雍可为什么不高兴,依照她对雍可的了解,雍小姐应该是在暗怪聂亦没有等候她一起入展厅。聂非非脱掉鞋子,感受到脚趾的放松,心想人真是贪心,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应该倍加珍惜才对,做什么还来百般挑剔。但聂非非已经学会了不再对自己说,如果聂亦选的是我。
许书然来短信,说车堵在了金融区,指不定过得来过不来,让她不用等他,聂非非就从善如流地换了鞋子也进了展厅。
展厅巨大,正中的天象仪将一幅壮阔星空投影在半圆的穹顶,那视觉效果像是将整个宇宙都拉伸在了眼前。越空间的高旷将身在其间的游客们衬得极其渺小,因而展厅中人虽不少,看上去却依旧人迹寥寥。
聂非非在心中轻呼了一声,在入口附近找了块空地坐下来,仰望着这座人工模拟的巨大星空。
约莫半小时后,感觉有人在她身边坐下,靠得有些近。她以为是姗姗来迟的许书然,因此没有低头,只是略动了动,上半身自然地靠近那人以方便低语:&1dquo;我刚才在想,下一场k国的展览,我们应该考虑和它们的国家天文馆联办。”她叹息似的道:&1dquo;是要真正领略过这大宇宙的壮阔,才能更好理解杜兰的那些作品。”她依然仰着头,嘴角勾起来,自内心地赞叹:&1dquo;怎么就想到了邀我来这里,书然你真是个天才。”
许书然却没有回答她。
但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重靠回墙壁,半闭着眼睛在满室星辉中安闲地养神。
&1dquo;这是南天的星空。”她身边的人突然说。
但那并不是许书然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
聂亦屈膝坐在她身边,和她肩并着肩,手臂靠着手臂,他微垂着眼,视线并没有放在星空上,低声道:&1dquo;南半球最惹眼的星座是南十字座。”
聂非非感到这句台词的熟悉,想了两秒钟,反应过来那是去年夏天在V岛时,聂亦教她辨认南天的星座时所说的话,他还提起过但丁在《神曲》里描写南十字座的那诗:我把心神灌注在另外一极上,我看到了只有最初的人见过的四颗星。那天晚上她第一次长久地握住聂亦的手,松开时掌心全是紧张的热汗,内心却雀跃得像住着一千只飞鸟。聂亦陪了她两个小时,她对聂亦说:&1dquo;hotimef1ies.”说那话时她并不觉得遗憾,只想着就算他们从此分开再不能见面,那两个小时已足够她回忆并且喜悦一辈子。
如今再想起这些,不是不感触的,她也低声,重复他那时的话:&1dquo;找到南十字座,它附近的星座就很好找了,那上面就是人马座,人马座旁边是天蝎座。天蝎座上面的那几颗星星,连起来像个正方形的,是天秤座。”
聂亦转头看她:&1dquo;你还记得。”
她知道聂亦在说什么,他说的是他的话她还记得。那是一个陈述句,既非表达惊讶也非用来确认。似乎只是感到巧合,你看,那些话我们居然都还记得。天才记事是靠本能,聂亦不会知道她之所以记得那些话,却是因那时候他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珍视地在心底反复咀嚼个几十遍,就像个狂热的神经病。可那样巨大的qíng意,大概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吧。
她就笑了笑,状似漫不经心:&1dquo;那时候你教我认星座,那很有意思,有意思的事我比较记得住一些。”
聂亦看着她,包括她的笑和她的漫不经心。
聂非非从聂亦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聂亦眼中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是想,在这里遇到也好,能说一声再见也好。
星辉洒落,映照在他们身上,柔软中含着凉薄,似乎真像是那些穿越亿万年不灭的来自宇宙深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之间有片刻的沉默。聂非非捏了捏自己的脸让自己放松,嘴角绽出一个自然亲和的笑,她站起来向聂亦伸出了手:&1dquo;你在离婚协议里补偿我那么多,就在这里说声谢谢也说声再见吧,祝你幸福,聂亦。”
她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合适,但在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刹那,却现微微抬头的聂亦,神qíng里含着一丝毫无防备的伤痛。
他的嘴唇抿紧,没有回给她只言片语。他的手指很凉。
谢仑知道聂亦和聂非非之间生了一些事,但具体生了什么,他也不太清楚。聂亦从没有同朋友探讨个人私事的兴爱好。
谢仑旁观了一阵,现这事挺有意思,聂非非回s城已一个多星期,据说一直住在红叶,几乎不曾回过聂家;雍可这一阵对聂亦却可谓紧迫盯人,私底下可能不太盯得上,但公开的场合,聂亦出现在哪儿她就必然出现在哪儿。
秋声园的某个饭局下来碰到雍可,谢仑看着她,神色颇有些复杂:&1dquo;你天天这么缠着聂亦,很惹人烦的知不知道?”
雍可脸色白,却还是倔qiang地昂着头直视他:&1dquo;是聂亦他这样对你说?”
谢仑自己也察觉到那句话有多伤人,可看着她那模样,自心底升起的怒其不争的愤恨让他忍不住就是想伤害她:&1dquo;你没看出来聂亦他根本就懒得理你,是吧?”
雍可眼角泛红,好一会儿,道:&1dquo;我是看不出来你们都在想什么,你喜欢我,可你又最爱伤害我,好,你说聂亦不喜欢我,懒得理我,如果他不喜欢我,他又为什么打算和聂非非离婚了?”
这时候谢仑才知道聂亦和聂非非之间的问题闹到多大。而雍可那样毫无犹疑地说出&1dquo;你喜欢我”,也让谢仑有一瞬间愣神。他靠在走廊的拐角注视着那样的雍可,第一次认真考虑,是该好好整理一下对这女孩的感qíng了。如今他对她一定不再是喜欢。从少年到青年,他们认识的时间太长,他对她的感qíng也太复杂,爱、恨、恼怒、失望、怜悯。如今,这qíng感还剩下什么,或者又变成什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心平气和地劝说她:&1dquo;你也说聂亦只是有打算和非非离婚,无论如何他们还没有离婚,你这样介入进来,实在不太像话。”
但雍可只是红着眼睛看向窗外,许久,沙哑道:&1dquo;我放弃了一切,已经是孤注一掷,所以绝不能输。”那森冷的语调空dangdang响在冷寂的走廊里,是独属雍可的固执与傲慢,却不知为何让谢仑有点心凉。
周六傍晚,当谢仑接到雍可的小助理susan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开车,车上还有聂亦,两人刚从一个真人cs野战上下来。这活动是谢仑组局,原本是打算帮这阵子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的聂亦转换心qíng,枪林弹雨下来,却输得连原本热爱生活的自己都要生无可恋了。
车上高,两人随意聊了两句谢氏刚在海外启动的一个度假酒店项目,susan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助理虽见过大世面,但雍可未退圈前的大世面都由ada处理,她实在不用费这份心,因而电话中颇有些六神无主。
谢仑几乎是在挂掉电话的同时脚下加:&1dquo;耽搁一阵再送你回去。”
聂亦坐在副驾驶座偏头看他,谢仑冷着脸:&1dquo;雍可在夜店买醉,不知道招惹了谁,我去接她一下。”
聂非非带着许书然走进那家酒吧,熟门熟路地点了两杯生啤、两碗炸酱面,两人刚加完班。侍应生将啤酒端上来,认出聂非非,笑着打招呼:&1dquo;非非姐,好久不见你,又来吃炸酱面?”聂非非笑眯眯点头:&1dquo;是呀,你们老板娘这手炸酱面可比她调酒高明。”侍应生假装谨慎地四处看看:&1dquo;可不能让老板娘听到这话呀&he11ip;&he11ip;”
两人寒暄时许书然已经拆开筷子和纸巾,待侍应生离开,环视了一下身周的灯红酒绿:&1dquo;你以前说你常逛夜店,就是来吃炸酱面?”
聂非非依旧笑眯眯:&1dquo;离我的工作室近嘛,加完班吃碗面,你会现生活其实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许书然做惊讶状:&1dquo;我以为你jīng力充沛,从不感觉生活面目可憎。”
聂非非就叹气:&1dquo;别人我不好说,不过许导你总该知道连加一个星期班是什么感受吧。”眉毛弯起来:&1dquo;幸好我们还有这家炸酱面店。”
许书然道:&1dquo;人家这是家酒吧。”
聂非非不在意地挥了挥手:&1dquo;随便了。”表qíng和动作却突然停了一下,许书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吧台的一个角落里撑着额头喝酒的雍可。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举止暧昧靠坐在雍可旁边,两人挨得很近,雍可的小助理susan被晾在一旁。
正好面送上来,两人收回目光默契地没有提刚才所见,服务生贴心地端上来一杯热柠檬水,聂非非捧着热柠檬水招呼许书然:&1dquo;尝尝,全城最好的。”
炸酱面味道的确不俗,但两人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聂非非是因雍可而心不在焉,许书然则是因聂非非而心不在焉。
面吃到一半聂非非停了筷子:&1dquo;我去趟洗手间。”
许书然目送她的背影,却看到她绕去了雍可喝酒的吧台。
聂非非吃面的时候想了整整三十秒,自己到底管不管这闲事。这家酒吧的格调不错,私密xing也还算好,的确常有娱乐圈人士光顾,她还曾在这儿碰到过天王天后。但大家自会去小包间寻欢作乐,谁会像雍可这样生怕不能被认出来似的倚在吧台买醉。
聂非非在想,离了ada雍可她是否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存在问题,就看到挨着她的陌生男人轻浮地靠着她的耳畔说话。雍可懒洋洋地勾起一边嘴角笑,那笑容已然不甚清醒,男人趁机又推过去一杯酒,雍可的小助理susan想把酒杯推开,雍可却是豪量,错开小助理的手端起来一饮而尽,接着撑不住似的柔弱无骨地靠在男人身上。
聂非非有一万个理由不管雍可。管她是和聂亦闹了什么矛盾才要学人来夜店买醉,又不关自己的事;管她会不会被酒吧里这些四处猎艳的花花公子拐回去这样那样,又不关自己的事。雍可任xing惯了,不知人间险恶,那就自己jiao点学费付出点代价,了解了解这光怪6离的人间红尘路。她安安静静吃她的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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