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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抓住月光
世界那么大,芸芸众生,爱又是微妙难捉摸的东西,你能遇到心动的人,已经很不容易,而他恰好又对你有意,这不比中彩票容易。
酒杯的碎裂让向远心中莫名地一沉,然而年轻时的她最不爱听那些神神鬼鬼的邪门事,她只相信事在人为。老天太忙,人还是得指望自己,她不就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个封闭小村庄,和她所爱的人携手站在了更宽广的天空下吗?多年前,那个算命的神棍曾断言她注定六亲零落,伶仃终老,她偏要活得一生圆满,给老天看看。
所以,李二婶和叶骞泽的几个姑姑还在念叨着“大吉大利”的话,向远就不以为然地笑笑,掸了掸礼服上的酒渍,跟着化妆师到账后特意隔出来的更衣室换了套衣服,然后很快就回到叶骞泽的身边,若无其事地与他继续往下敬酒。
此时的玻璃碎片早已被服务人员眼明手快地收拾干净,叶昀看见向远回来,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怪我出手没轻没重。”
向远笑骂道:“真要是你碰碎的,罚你今天多喝几杯,家里的亲戚都交给你了,给我好好招呼。”
叶骞泽为向远小心地拈去梢上的花瓣,带着点忧色和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低头问了句:“你确定手上没伤到吧?”
向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都说了没事。”
“没事就好,我刚才一直担心……”
“担心什么?”向远打断了他,然后用轻柔而毋庸置疑的声音对着他说,“不会有事,骞泽,我们会好好的,一直好下去,一定会!”
她捏了捏叶骞泽的掌心,“走,欧阳启明一家在那边,我们一起过去敬杯酒。这一两年,公司从他们那得到了不少工程,你也该过去好好打个招呼。”
看到向远夫妇双双走了过来,欧阳太太笑逐颜开地轻拍着向远的手臂,“向远啊,无论再能干的女孩子,最重要的事还是得嫁个好人家,找个好归宿,这才是有福气的。”
向远笑靥如花,“我若能有您十分之一的福气,这辈子也享之不尽了。欧阳总经理,欧阳太太,我和骞泽先敬两位一杯,承蒙关照,感激不尽。”
欧阳启明这时与向远也算熟悉,笑着和妻子一起喝下了向远夫妇敬来的酒,然后含笑对身边的张天然说:“不久前我们不还在感叹吗?说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娶到向远,让她心折的人可不好找。没想到啊,一转眼就接到喜帖。今天一看,叶少谦谦君子,跟向远一刚一柔,不是佳偶天成又是什么?我们总想着女人必定得嫁一个强势于她的男人,反倒是庸俗了。”
叶骞泽执杯浅笑,“欧阳总经理过奖了,不过今天能请到在座几位,确实是蓬荜生辉。”
“对了,怎么不见令千金和陈经理?”向远见欧阳夫妇身边只有外甥张天然,却不见时常在侧的东床快婿,不禁有些奇怪。
欧阳太太摆摆手,“他们啊,一个在国内待不到三个月,另一个你也知道的,是个闷葫芦,最近又特别忙。我怎么就不能有你这样省心的孩子?你看,身边这个,三十好几也没个着落,他爸妈都急坏了,连带着我也操心。”她指着一旁自饮自酌的张天然,叹了口气。
张天然见说到了自己,一脸无辜,“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我原本倒是打算死追向远的,可惜她又没看上我,至于别的女人,还是那句话,男人一旦见过了玫瑰,其余的都是野草。”
他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人都笑了,向远忍俊不禁,“可别拿我做挡箭牌,你那朵玫瑰也许是有的,但肯定不是我。”
张天然哈哈一笑,跟向远和叶骞泽各自碰杯,人只是作势抿了一口,他却将自己手上的一大杯一饮而尽,竟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向远借着敬酒,一一给叶骞泽介绍,“这位是章总……范经理……刘主任……这位是谢局长,骞泽,谢局长是钓鱼高手,有机会你可以向他请教啊……还有林检察长,对了,林检喜得贵子,我正打算特意给您道贺呢。”
那位姓林的检察长笑着说:“都是老熟人,何必客气。”他话虽淡淡的,但因着向远的一句话,眉宇间却满是喜意。
这一桌坐着的都非等闲之人,不是重要的客户,就是利害部门的高层,向远哪里敢怠慢,待叶骞泽和刚才几位打过了招呼,继续介绍,“骞泽,这位是莫董……”
叶骞泽没等向远介绍完,主动说:“这位我知道,鼎盛的莫总,莫叔叔,您好,很多年没去拜会您了,您还记得我吗?”
他与g市知名的房产开商,鼎盛集团的莫建国竟像是旧识,向远从未听他提起过,不由得有些意外。
莫建国似乎半开玩笑地回答:“怎么不记得,我倒是怕你们叶家不记得我这把老骨头了。唉,你爸爸以前的身子骨比谁都硬朗,你看现在,没有轮椅都动弹不得了,人的命啊……我上次见你,你还在念中学,一转眼就娶媳妇了……那个,怎么不见叶灵啊……你们兄妹感情好,你结婚,她没理由不见人影啊。”
叶骞泽迟疑了一下,有些心神不定,向远看了他一眼,正待替他接话,就听到有人说:“阿灵她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哥哥结婚,她是想来的,我让她安心养病,身体要紧,自家人不拘这种俗礼。”
向远回头,只见叶秉林让叶昀推着,也到了他们这一桌。
叶秉林拍着轮椅扶手,笑着对莫建国说:“老莫啊,不,现在要叫莫总了,不是孩子结婚,都请不到你啊。”
“我是时常想着你,老朋友能有几个?可是这些年各忙各的事,都疏远了。你们家阿灵没什么大问题吧,那孩子,从小就身体弱,怪惹人疼的,要保重啊。”
眼看叶秉林和莫建国两人老友一般执手言欢,既欢喜又不胜唏嘘。反正已经敬完了这一桌,向远给了叶骞泽一个眼神,两人说着“招呼不周,请各位慢用”,便接着往别的桌敬酒。
一轮过后,趁着敬茶前的换装时间,向远见四下无人,便拉着叶骞泽问道:“你们家跟莫建国是怎么回事?”
她旁观刚才那一幕,总觉得叶家跟莫建国有故交是真,但看莫建国话里有话的口吻,再想到两家多年未往来,中间必是有什么周章。
既是一家人,叶骞泽也不瞒她,轻叹一声便说:“以前我爸爸和莫叔叔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伙伴。那时莫家就住在我们家隔壁那条巷子,两家往来得还是很密切的,至少我回城之后的那几年,莫叔叔都算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莫叔叔有一子一女,小儿子莫恒比叶灵大一岁,我们家院子大,他经常和她姐姐过来玩,我们几个都是很熟悉的。莫恒喜欢跟叶灵逗着玩,十几岁的男孩子,恶作剧也是没有恶意的,不过你知道阿灵那脾气,什么事都往心里去,大概是莫恒老在回家的路上吓她,抢她的书包,把她惹急了。后来有一次,莫叔叔在家里跟我爸爸谈事情,莫恒在院子里踩着梯子去摘树上的芒果,叶灵正好从外面回家,经过院子的时候,莫恒在树上开玩笑地用芒果扔阿灵。那时我还在学校,大人都在忙,杨阿姨也没有留意,阿灵估计被砸疼了,恼得厉害,就在莫恒的梯子上推了一把……”
向远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莫恒,他摔下来……难道摔死了?”
叶骞泽想起过去,心有余悸,“人是摔下来了,而且是掉在水泥地上,当时我一回家,就看见一摊的血。我只知道大人一现,马上送了医院,命是捡回来了,但是……一条腿算是落下了一辈子的毛病,还有脑袋,唉,虽不至于傻,但也比不上过去灵活了。”
“不用说,你爸的生意伙伴就这么没了。”向远想着他描述的那些往事,也不禁苦笑,也难怪莫建国那般表情言语,仅有的一个儿子,落得这样的下场,虽说小孩子不懂事,怪不得大人,但心里终究还是怨的。
“是啊,莫恒的治疗结果一出来,莫叔叔就抽走了合伙生意中自己那部分的所有资金,我爸爸百般道歉劝说也留不住,公司也一度遇到危机。最后虽然两家没有吵上法庭,也没有把事情弄得更糟,但是交情是完全没了。没过多久,莫家也搬走了。这几年,莫叔叔的鼎盛集团生意越做越大,江源却错过了良机。莫恒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阿灵也成了那个样子,所以才说,世事难料。”
向远倒无心感叹,她在意的是更实际的事情,“那莫恒现在怎么样了?”
叶骞泽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前几年莫家把他送出国去治疗,不过想要恢复成正常人,估计是难了。”
向远看着看上去相谈甚欢的叶秉林和莫建国,故人重逢,旧事再度被翻起,以鼎盛现在的财力,焉知是福是祸?
入夜,客人一一离去,人送客时给每位到场的客人都送去了一份小礼物,其中除了糖果,还有一张脚下这尚未建成的度假山庄的贵宾金卡。一场喜事宾主尽欢,完美收场,永结同心的话说着说着,就在夜风中散了,天长地久却才拉开序幕,谁也不知道等待在后面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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