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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景开出之药并非立竿见影,至正月十五,蔡琬已连服一月有奇,气色渐好,且不再呕血,张仲景又为她详细诊疾,虽心中已有所判断,仍觉心胸为之一阔,怡然而笑。
盖俊、蔡邕夫妇相继而起,躯体绷如满弓,小心翼翼地探问:“张医师……”
“蔡女郎性命无忧矣。”
蔡琬面容再难保持平静,喜极而泣。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她激动了,这不仅意味着她再不需忧心性命,更意味着走出深闺、亲近弟妹、孝顺父母、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等等等等,太多太多了,一昼夜恐也说不完。
蔡母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蔡邕也失态的跌坐回蒲席。
四人中唯有盖俊还算镇定,毕竟他爱极蔡琬,相处也才半年而已,自是无法体会到被大病折磨十余载的痛楚心酸。他大礼参拜,语音颤抖着谢道:“救命之恩,再造之惠,何以为报?张医师有何要求,只要能够办到,无有不允。”
蔡邕定了定神,压下内心汹涌澎湃的思潮,附和道:“子英所言即仆之言。张医师冒雪千里赶来,元旦不能返乡与家人团聚,尽心医治挽回仆爱女一命,金钱财帛如何敢拿出污眼?听闻张医师素有出仕之心,仆便是豁出一张脸,也要为张医师博一个孝廉出身。”
“这个……”名闻天下的蔡议郎说话定然不会有假,张仲景喜悦溢于言表,几不能自制。以他身世、学问,做州、郡小吏都很难,更别提做官了,而孝廉是什么?孝廉是为官之途起点,官和吏,两者相差何止万里?
蔡邕又道:“张医师万勿推却,不然仆心难安。”
张仲景当即拜道:“多谢议郎提携。”
盖俊来到蔡琬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正在擦拭脸上泪花的蔡琬一惊,父母大人当前盖俊竟也敢这么大胆,就要挣脱,便听到他小声说:“有几案相隔,令尊、令堂看不到。”
“你……”蔡琬泪水盈盈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是我妻,夫爱妻,人伦之道,天经地义,有何不可?”盖俊说得理直气壮。历来都是她调戏他,今次可算好好报复了一番。
“谁是你妻。”蔡琬羞恼道。
盖俊满目深情地道:“还记得那句誓言吗?”
蔡琬不由感动,“何能相忘。”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彷如无人,蔡邕夫妇怎会看不到,不过蔡邕无暇理会,张仲景归家在即,女儿多久服药一次,平日该注意些什么自要问个明白,蔡母则是女儿得活,心情大佳,当然不可否认有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心理。
盖氏夫妇、张仲景6续离开,蔡琬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说道:“盖郎君,我心里真欢喜。”
盖俊掏出贴身手巾递给她,笑道:“欢喜得脸都哭花了,快擦擦吧。”
念及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容妆不整,蔡琬“啊呀”一声,跑出了门。
张仲景正月十七这天归家,言蔡琬每三日服一剂药,至于以后定量等他下次来京再定。蔡邕、盖俊对此毫不担心,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那时他将顶着孝廉头衔入宫为郎,正式成为大汉帝国的管理阶层。
心中大石稍落,盖俊去往袁府。
说来之所以能够找到张仲景多亏了袁绍,而他回京一个多月不曾回访一次,却是有些失礼之处。
这次不巧,袁绍正在接见一位重要客人,分不出身来,然而他令许攸接待,便知对他的重视程度。盖因前一段袁绍得何颙来信,说他有吴起之才,将来必为卿、相,进而生出拉拢之心。
盖俊对许攸的印象还停留在书面上那个狡诈狂妄之徒,如今相处漫谈,不由大为改观。其智计、见解无一不高,说出的话常常人深思,就是为人放浪了些。
言谈中得闻盖俊好酒,作为同道中人,许攸立见亲切,拉起他就去外面喝酒,出门也不告知袁绍一声。
盖俊很少在城内饮酒,一来太学在城外,进出雒城甚为不便,二来入城多是去蔡、马二府,前者还好说,他有时和蔡邕奏琴兴起,对饮几杯,后者嘛,马日磾为人严谨,他认为酒会使人失礼,除了节日,其余时间弟子门生一概禁酒,违者不准登门。
马车行了约两刻后停下,盖俊拉开车帘,放眼望去,一栋栋装饰精致的二层小楼紧邻而立,约有数十栋之多,鼻翼微蠕,空气中到处充斥着浓郁的胭脂粉黛之味,好不呛鼻。
许攸推了推盖俊肩膀,催促他下车,同时诡笑道:“子英少年才俊,怎能不见识见识京都第一圣地。”
盖俊苦笑道:“许兄只管找处酒肆就是,何须来此。”
许攸面色一整道:“愚兄无女乐娼妓,饮酒如喝清水。”
“……”
事已至此,盖俊唯有听之任之,他还没有清高到翻脸痛骂,掉头而返的地步。
许攸对此地了若指掌,轻车熟路进入其中修饰最豪富一家,才一踏进,糜糜的红粉气息扑面而来,满眼尽为盛饰女妓,或环肥燕瘦、或冰清玉洁、或浓妆艳抹,不一而足。机灵小厮上前招呼,态度恭谨,一边引着二人上楼,一边和许攸说些亲切讨好话,显是极熟。
“我当是谁,这不是许子远吗?”
盖俊正要随许攸进雅房,转身看去,说话之人不是袁家二少袁术还能有谁?
和袁术是第二次见面,由于在袁府宴会上更多的是关注袁绍,因此到这时才认真打量起袁术。毫无疑问他继承了袁氏一族优良的血统,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和庶兄,现在算作从兄的袁绍有三分相似,不过和后者浑厚平和的目光不同,他的眼神如有实质,给人一种咄咄逼人之感。
盖俊来到这个时代才觉得,历史终究是历史,绝非后人所能够了解真切。如袁术,后世被贬得一文不值,简直成了淫侈无能的典范,可据他听闻,袁术诗书礼乐无不精通,礼贤下士颇得人心,他的声望之所以比不上袁绍有很大原因是他出仕甚早,历职内外,自然没有袁绍那么多的空闲结交各路人马。
也是,一个占据南都,对抗董卓的人、一个屡扑屡起,犹霸淮南的人、一个狂妄称帝,三载方亡的人,纵使及不上人杰袁绍,亦不负枭雄之名。
许攸嗤笑道:“公路公事外不忘娱乐,真是有闲,不若同饮一杯?”
袁术大笑着道:“能和臭名传天下的许子远饮酒,不失一乐。”
许攸闻言一愣,万没有想到袁术竟然答应下来,真真如半吊在空中,既不能上,又不能下,他当然不会以为袁术听不出他口中讽意,二人恶交已久,断无言和之理。
“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攸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同样若有所思的,还有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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