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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装又不是她要穿的,是林熠哲怕麻烦,非要她换了男装才许她出门,哪知如今男人也会被拐呢
漆黑夜色中,只隐约瞧得见他疾走的轮廓。刚经历一场浩劫,她心跳的厉害,可是天大地大,她无处说,无处诉,危急关头,她只能自救。好在,她也从没想过指望旁人。
很快有人围拢上来,霎时火光大亮。林熠哲情急凑上前来“七妹,你可有损伤”
林云暖木然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不住,叫二哥为我担忧。”
林熠哲恨道“好个大胆贼人”拿灯往她身后一照,饶是见惯风浪,也吃惊地“啊”了一声。
林云暖顺他目光看去,只觉一阵头皮麻。
那梅品脖子歪在一边,两手被斩了下来,最骇人是那身下,血糊糊的一片,是被剑挑烂了
林云暖猛地干呕起来,林熠哲抚她背道“别看,七妹,别看了。”若非木奕珩快他一步,他亲自动手,也未必比木奕珩仁慈。
自过了重阳,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唐太太有腿寒的毛病,一入秋就得早早备好毛皮护膝。高氏带了丫头捧着个托盘进来,上头一水儿的灰鼠皮护膝、袖笼、鞋里面儿,滚毛边儿的毡帽并抹额。唐太太随手翻了翻,面色沉下来,身侧胡太太知她心思,便道“往年都是银狐皮毛或是紫貂绒做的冬件儿,今年怎么全是灰鼠皮的”
高氏强撑着笑脸道“往年库里着实多皮料,这不前儿紧着好的那些凑卖了,才赎了四叔回来”
话未完,唐太太已恼得砸了茶杯,她如今最是忌讳在她面前提及唐逸入狱之事,“如今人好容易救回来了,镇日病怏怏的总不爽快,你们一个个儿的还总拿这话敲打他,让他难受,是成心不想他好”
高氏连忙跪地道“娘明鉴,媳妇并无此意,实在媳妇能力不足,掌不得家中诸事,就这灰鼠皮,也只足给上房和大房备的,媳妇自己和三爷做冬装,用的都是媳妇自己嫁妆,娘若不信,尽可叫玉娇她们往库房查查。”
家中库房亏空,唐太太如何不知往日孟氏打理,虽说从中抽头,私吞不少油水,倒从没短过她的,如今孟氏手里的东西也空了,家中生意经营不善,连平素的吃用都跟着紧张起来。
“你既知道是你无能,还攀扯你老四作甚去瞧不得你那张酸里苦气的嘴脸”
高氏强忍恼怒,缩肩从上房出来,将外头茶房桌子踢得一阵叮当乱响。唐太太在里头听见,越悲从中来,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流个不止。
胡太太忙劝“大姐别难过,老三家的素来心气高,如今家里着实艰难,不怪她沉不住气。眼前最要紧是四哥儿,他才遭了大难,受了那么多苦,又被那林氏气得不轻,如今意志消沉,缠绵病榻,若是这时候连大姐也扛不住倒下了,谁来护着四哥儿谁给四哥儿打算将来”
提及唐逸,唐太太越悲切“婉仪,你知道我这身子骨儿,早就不成了的。若非牵挂着几个哥儿,哪里熬得到今天可恨那狠心绝情的林氏,合着那奸夫,如此作践我儿木奕珩那狗崽子瞎了眼,放着我金娇玉贵的娟儿丫头不要,腆了脸要那破鞋”
“快别说这话了。”胡太太如临大敌般掩住唐太太的口,“大姐,咱在那姓木的手底下吃的亏还不够么”
唐太太哭道“难道在自己家也说不得么分明是我儿休妻在前,凭什么就签了和离文书,全那贱人的脸面我偏不我偏要见人就说一遍她那些不要脸的事我等着看那姓木的什么时候厌弃她,灰溜溜的滚回唐家来求我”
胡太太替她擦眼泪,吩咐人去拧帕子过来,凑近悄声道“先且不说那林氏,四哥儿如今这般,身边就几个姨娘、丫鬟,大姐就不考虑再给他续个妻房三哥儿上京赴考,三媳妇留下管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理事不过应付而已,再这么下去,大姐的日子岂不更难过何不给四哥儿寻个能干的妻房,一头撑起这家业,一头悉心照料他起居,这喜事一冲,说不准四哥儿的病还就好了,岂不两全其美”
唐太太止住哭声,静静想了片刻“我倒有心,只怕不成,老四是个什么性子他当年坚持要娶林氏,我百般阻挠,只拉不回他,他的婚事,岂肯叫我做主再有那姓钟的狐媚子怀了身子,老四为她牢都肯坐,岂会放着她在外头不顾”
“哎哟我的好姐姐”胡太太不免激动起来,“你难不成,就当真容那不要脸的外室妇进门既知道老四是什么样的性子,趁着他如今无心思虑许多,更要早作打算,大姐你细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当初唐逸生死未卜,钟晴有喜,唐太太是抱着要替儿子留下唯一血脉的心思强忍不快哄住那钟晴。如今唐逸出狱,要不要接钟晴进门,自然另当别论。
“可是,她肚子里”唐太太重视子嗣,虽不喜钟晴,却没想过不要那孩子。
“大姐忘了,老四这些年没有子女,是因那林氏不能生,可不是老四没子孙福,将来娶了新妇,还怕没有孩子那外室妇如今登堂入室,出入府里像自家后花园,大姐就当真忍得容她放肆”
“可如今唐家在云州”想到如今家中处境,唐太太又想哭了,“除却苏家、陈家几个近邻还肯与我们往来,旁的人家,生怕惹恼了那远在天边的姓木的,谁敢与我们结亲老四的名声又”
也不知道是谁,在外胡乱散播谣言,说什么万花楼里的姑娘但凡有种,都是唐逸经手的。又说什么尼姑庵里的大师傅也都是唐逸的相好。还有不顾脸面的人家出来哭诉,说唐逸逼死了他们的姬妾侍女,仗着唐家家世逞凶斗狠,淫霸一方。如今正经人家的姑娘只听了唐逸的名字就要远远避开。
自然可使些银子聘那寒门小户的闺女,可唐逸到底是一代才子,唐家就是近年倒了霉,自己却是不能降低自家门第的,娶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进门,不用别人笑话,自己先怄死了,又谈何叫人进门接掌中馈,管家理事
“大姐瞧我家若雪如何”胡太太忐忑说完这话,便留心打量唐太太眼色。
“若雪”唐太太猛地一怔。
原来这七年过去,妹子还惦念着联姻一事
当年胡太太想将大女儿胡如霜嫁给唐渊,后来唐渊娶了官家出身的高氏,这婚事就未成,转头胡太太又瞧上了唐逸,谁知唐逸竟混不吝,自己相中了筠泽的商家女,死活要娶回家来,胡如霜年纪大了实在等不得,这才匆匆嫁了个云州小吏。转眼胡若雪也长成了大姑娘,去岁就及笄了,因父亲早逝,与孀居的母亲寄住唐家,如今婚事未有着落,恰逢唐逸和离,胡太太就又生了联姻的心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家再如何败落,也亏不到女儿头上。抱着这番心思,胡太太就大胆说出了这话。
挽香苑一派萧索,破烂的床帐、纷乱的碎木石渣散了一地。唐逸不许人收拾,他就蜷在榻上,横眼望着这间屋子。
瑞脑香味散了,香冷烟消。唐逸忆起昔日两人新婚时的甜蜜,泪水无声落下,心知,再也回不去了。当年的好时候,自己笔下,不知画了多少她。那眉如烟,眼如墨,怎么也瞧不够,画不够。那年糊里糊涂接绮芳进门,她哭得肝肠寸断,砸碎了妆镜,他躲在门后,觉得没面目见她,听见那切切悲声,恨不能一剑剐了自己,只求她不要难过。
后来,却是怎么淡了去
她从何时起,再没一个笑脸,渐渐变成一个俗不可耐、精打细算的寻常妇人
就从没想过他的难处,他的无奈
罗绮芳和玉娥一同来瞧他,他只怔怔的,不愿说话,挥一挥手,叫她们散了。
绮芳与他七年,情分自不一般。出得门来,忍不住落泪怨道“好好儿的一个人,被那姓林的给欺成这般,四爷是太痴了,那林氏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究竟有什么好”
玉娥只是叹息。
她进门数月,如今还未在丈夫跟前伺候过,经由此事,还不知他要多久才好得起来。
人未走出院子,见唐逸身边服侍的小丫头从后追来。
那丫头眼神闪烁,硬着头皮将话说了。
“罗、罗姨娘,四爷叫奴婢转告,林氏再不好,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四爷说,不想再听见任何人说林氏的坏话,就算是罗姨娘您,也也不行。”
凛冽的风吹过,分明是秋夜,凉得像料峭寒冬。
绮芳的泪水便止住,面容僵成了霜雪,被风干凉透,一片片碎裂开来。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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