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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兄这次聚赌被抓……”是有人作幕后推手。余娴显然已经领悟了萧蔚的意思,捂住唇将剩下半句咽了回去。
萧蔚点头,轻声道,“这还只是背后那人施的小伎俩,意在试探此事深浅。祐堂哥虽不算聪明,说的那番话,却道出了背后这些人的心思,余府一旦出事,所有人都想看,是否只要岳母拿出玉匣请陛下一窥,即刻能化灾解难。对他们来说,楚堂的性命,无关紧要。”
刀刃落到脖子上,不留下碗大个疤,也必须见血光。宁可筹谋达不到目的,也要出招威吓。这是整个端朝的行事风格。
可萧蔚与这样的路数大相径庭,他向来求稳,不轻易扩大影响,以免局势超出把控范围。他不是权臣,想要伸长手需要时间,在这之前将变数控到最小,才是上策。
他利用余祐堂两兄弟典当匣盒,收揽余宏光手里的玉匣逐一探查机关,企图找到线索。又借当铺老板之口,告知两弟兄玉匣传言,让他们帮自己在余府寻找此物,心以为凭余家兄弟的胆量和格局,不会有出格之灾。却没算到两弟兄真是猪脑子,会随意寻些街贩术士,逢人就嚷嚷要打探玉匣,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家有掌控人心的宝贝。
如今真招来了祸患,可以说是余家兄弟咎由自取。
余娴想到方才大哥还问他们“之后都没事了吧?”他还想不明白,二哥被抓只是引子,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殊不知,这之后,余家的祸患才真正开始。
萧蔚沉眸,他听到风声时便已将各方势力猜了个遍,上次着人去花家亦是为了找人堵住悠悠众口,可依旧赶不及两兄弟传播的速度。如今他已阻止不了暗潮中贪婪的蛇眼,但他能作那蛇王,第一个赢。
两相沉默,马车到了宅子。
“小姐,姑爷,先别出来,外边下雨了。”春溪一直和车夫坐在外头,此时将手放在头顶搭了个拱,跳下马车小跑去拿雨具。
立冬下雨,不是好兆头,一整个冬日都不会有暖和日子了。
“立冬下雨,那可是好兆头呀!说明今年爆寒,有大雪,瑞雪兆丰年呀!”管家撑着伞,欢欢喜喜喊人来接他俩,“主子们能平安回来,就是好兆头!你们拿伞的快些!”
回到屋内,银炭已把整间屋子都烧暖和了。余娴惦记着余楚堂的伤势,又想到背后虎视眈眈的人,食不下咽。
“你能猜到,背后是谁?”
萧蔚放下筷箸,给她盛了一碗汤,“也许吧。今夜去余府的左都御史,和祁国公交好。祁国公的父亲老当益壮时跟着陛下打天下,劳苦功高,天下打来后本该享福,却没了,陛下便将功劳连着祁国公的爵位给了他的独子,也就是如今的祁国公,祁国公识趣,为人低调和善,凡事不争不抢,只求个太平。可他有一女,为人高调张扬,好管闲事,什么都爱掺和一脚。”
余娴拧眉,“她只是闲得无聊,便要拿我兄长的性命开玩笑?”顿了顿,她又叹,“倘若阿兄自己不赌,旁人也寻不出这个错处。”
萧蔚将汤碗递给她,“或许,不是玩笑那么简单。前几日,我就收到了祁国公递来的请帖,月中旬是他的生辰,他将在府中设宴,邀请各官携家眷赴宴。如今想来,他想请的是谁,一目了然。今夜事后,岳父必会回绝,岳父若回绝,我便不能再拒。”
余家一个都不去,等同于将“你休想打我玉匣的主意,以为我怕你”写在脸上,祁国公作为端朝第一国公,地位非比寻常,万万不可,但若是去了,也等同于将“虽然我儿子性命堪忧但我不敢跟你计较”写脸上,显得没面子,去与不去都是写脸上,剌肉的疼。
最好的法子就是,余家以“犬子病伤未愈,家中俗事繁重”回绝,让他萧蔚,作为余府的女婿,带着礼去一趟。
余娴懂得其中道理,思考了会,“备一份珍品‘玉匣’作礼,如何?反正鄞江想出手的人都知道玉匣的传言了,我光天化日将玉匣送给他,他也不敢问我此玉匣可是彼玉匣,有心人便都以为我代替余家服了软,将玉匣送给他了,想伸手的人,便朝国公府伸手去吧。”
萧蔚与她灵犀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余娴转了转眼珠子,示意萧蔚附耳,“不如,再……”
萧蔚一怔,失笑一声,侧眸瞧她,她因说出这个点子有些胆怯而双颊绯红。没看出来,余娴如此天真纯良的人,戏耍起旁人来,心眼子不比他少。
这下余娴有些胃口喝汤了。纵然她力薄,没法让他们倒大楣,也要膈应他们几天才好。
半夜,余府传来消息,余楚堂的性命保住了,余娴终于安心合上眼睡去。第二日,刚出了些亮,余娴又跟着萧蔚早起,她想去街上,远远瞧一眼二哥如何,便戴上帷帽,请示良阿嬷出门。
良阿嬷却不允,“你可知游街时旁边站了多少人、有多乱吗?这几日,你都莫要出门了,过些时候,跟奴婢去乡下玩几个月。”
想来是阿娘吩咐的,余娴知道是因为阿娘和良阿嬷都怕她在这鄞江城中遭各路高手绑架,但若是闭门不出,这件事就会休止,那全天下都当缩头乌龟了。须知世上有些狗,是会咬上门的。
况且昨夜她已分析过,游街者众,她此时跟着萧蔚出门,带着侍卫去看二哥,反倒安全,若集市散了,她再去余府看二哥,才是真的危险。
她叹了口气,斟酌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良阿嬷。
良阿嬷仍是不同意。余娴有些失落,时至今日,她已不知禁锢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危险的高手会来绑架她,她可以不出去添乱,乱咬的狗会上门狂吠,她也可以不理会,但世上旁的人,也都这样吗?他们身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没有一声狗叫吗?
余娴点点头,乖巧应是,转身对上了萧蔚的视线。她一愣,也不知他何时来的,一声也不吭。
良阿嬷向萧蔚福身,萧蔚颔首并未多言,抬眸觑了眼余娴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余娴狐疑,“啊?”怎么了?她抬起手左看看右看看,“没……”
话音未落,萧蔚拉起她的手腕,“跟我来,我带你上药。”
不等良阿嬷反应,余娴就被拽走了,想着他们是去上药,也就没跟。
余娴快步跟上萧蔚迈得大大的步子,“怎么了?我的手怎么了?”她一张娇悄的脸上,两道秀眉拧着。她着实在意自己如雪白皙的肌肤破开,不停地找寻手上伤口。
殊不知一路跟着萧蔚走到了宅门口,萧蔚稍微放缓了些步伐,余娴再次要撞到他身上,身后陡然传来追出的良阿嬷的声音,远远的,却能传进耳朵,“小姐!姑爷!站住!你们站住!”
萧蔚便又加快了步子,余娴不明所以,还在低头找伤口,萧蔚觉得她太慢,一把打横抱起,三两步跨上马车,“车夫,别管身后,快走。”
车夫迅速打马,绝尘而去。
良阿嬷叉着腰在宅门望着远去的马车破口大骂,“没个人拦啊?昨儿个给你们的吩咐都当耳旁风是吧?都是余府跟过来的,不怕我回禀了夫人把你们全发卖了?!小姐要是出事了你们担得起?”
几个小厮垂首,一句话都不敢说,良阿嬷叉腰凑近其中一名小厮,强迫他回话,对方满脸委屈,“姑爷他、他腿太长了,跟不上,真跟不上……小的都没反应过来,他像那狐狸成精似的一溜儿就带着小姐窜出去了……”
良阿嬷气得指了指他们鼻头,又望了望外边,方才扬起的尘土都归了位。
这厢,萧蔚一落座,打横抱起的余娴便自然落到怀中,她抬眸还想问萧蔚话,对视时才感觉到臀下坐着一双温热又健硕的腿,另有一只在她腿窝处的手臂。萧蔚也因这一对视,脑子宕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腿上是她柔软的臀,横抱她时捧着肋骨的手掌此刻还无意滑在她纤细的腰上。
两人同时往回收了手,错开视线。余娴一手摸着另一手的腕,抬头看向车顶,萧蔚的手不知往哪儿放,便摸着车壁,侧过头看。
看了一会,两人都想破了尴尬,同时转过头再次对视,正要开口,却不想马车一颠簸,余娴直颠进了萧蔚胸膛,萧蔚也下意识护住她的脑袋怕她磕着。仿佛触碰了神仙禁忌,两人都烫得迅速缩回手,再急匆匆看向原来的地方。
余娴别了别耳发:这……这马车顶可真是马车顶啊。
萧蔚的眼珠微颤:这马车壁可真马车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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