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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这些年来,虽然偶然会想起,但不过就是蜻蜓点水,粗粗一掠。大概是潜意识里的抗拒,每次仔细回忆6叙出事的那一晚,即便是短短几个画面,依旧如尖刀反复搅动着催弱的脑部神经,叫他冷汗直冒,备受折磨。
刚回国时有人不知轻重开玩笑,被他打得去了半条命。自此,亲朋好友再不敢提,即便是6晋明,也只在每年大儿子的忌日黯然神伤,平日里掩盖得很好,瞧不出半分蹊跷。
其实6衍并不希望抹杀掉孪生兄长的存在,他甚至将6叙的照片放到链子里戴在身上,他只是痛恨旁人风轻云淡地说着要是你哥哥还在会如何如何。
类似的话,能惹得他心底里强自压抑的愧疚倾巢而动,自此再难安寝。梦魇一晚一晚地降临,午夜总有个少年,一身鲜血,面容冷冽地在墙角看着自己。
6衍虽然记不起细节,却知道哥哥是因他而死的。他曾在母亲的病房外来回踱步如困兽,听她泣不成声喊着若是只能留下一个,为什么老天爷偏偏带走的是6叙。
彼时他刚十五岁,念高一,心如死灰,蹲在学校操场上的看台最高处,接过乔瑾递来的打火机,学会了抽烟。
从此游戏人间,再没什么事物能叫他惦记。只有频繁的赛车和赌约,肾上腺素狂飙的那一刻,才能提醒他活着的事实。
直到遇见了她。
小姑娘生动美好,硬生生让干涸沙漠里开出花来,从此荒芜的心里有了光。6衍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他太贪婪这份温暖了,就这么卑鄙地用手段百般纠缠,终于得到了她。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日趋稳定的精神状况又开始变本加厉,荒诞地分裂出另一个“6叙”出来。
他想告诉她,却没有找到契机。
心怀秘密的人如履薄冰,仿若立在钢丝上行走,怀着侥幸,却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被撕开了真相。
6衍看着少女苍白的脸,把她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抓下来,轻声道“对不起,我可以解释。”
梁挽微微仰着脸,失望盈满眉间。她这一天过得太糟糕了,但无论如何抑郁,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刻,听到他亲口道歉间接承认,无疑比当众打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更为难堪。
她的满心欢喜,她的一腔付出,都是笑话。
她往后退一步,脚绊到落在长绒地毯上的玩偶,重心不稳踉跄了下。6衍过来拉她,待她立稳后,手指拂过她红的眼尾,安抚地摩挲了下。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对待珍宝,郑重其事。
梁挽没办法硬下心肠,他眼里的深情做不得假,她垂下眸,视线盯着他锁骨边上的那道伤疤,开口道“恩,我听着。”
6衍愣了下,眉眼渐渐舒展开来,俯身过去搂她,语调软得一塌糊涂“挽挽。”
她摇头避开,把他敞开的衬衣又重新拢上,盘腿坐到矮桌边上。
他跟着坐下,望着窗外漆黑的天气,薄唇轻抿,淡淡道“我确实有个哥哥叫做6叙,但不是你看到的那一个。”
梁挽睫毛轻颤“我看到的是你假扮的,对吧”
6衍苦笑“你先听我讲。”他指尖扣着桌面,一下一下,沉默良久,却没开口。
梁挽掐紧怀里的抱枕,也不催促,她知道每晚八点到九点是戈婉茹约私人美容师的黄金段,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所以并不担心母亲会上楼撞破他俩私会。
北风刮得窗户轻微响动,她莫名感到有些冷,站起身,把窗帘拉上,从暖着的茶壶里倒了水递给他。
6衍接过,呷了一口,放在一旁。沙旁落地灯柔柔散着黄光,中央空调供热适宜,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整个人眉头紧锁,像是陷在痛苦里。
漫长的沉寂之后,他闭上眼,支着额头,回忆道“6叙是我双胞胎哥哥,在我十二岁那年因为意外去世了。”
梁挽瑟缩了下,拿过杯子暖手。
6衍接着道“我哥的死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可我想不起来了,医生说我失去了那一晚的记忆。”说到这里,他用力按着太阳穴,耳鸣声又开始忽远忽近。
之前每一次失去意识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前,他都会有这种征兆,6衍冷汗直冒,神情挣扎地看向小姑娘。
梁挽被他吓到,男人的唇失了血色,鬓角湿漉,她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过去抱住了他。
他埋在她肩上,汲取着她的温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缓缓抬头“我说生病,不是骗你的。”
她同他对视,咽了口唾沫,不安道“什么意思”
6衍笑笑,点了点额头“我这儿,出了问题。”
梁挽推开他“你神经病啊。”她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都什么节骨眼,还在开玩笑。
6衍顺势被她推倒,身体松懈地仰面躺在地毯上,手伸出去,拽了下小姑娘睡衣下摆的两个绒球。
梁挽扭过头,垂眸看他。
他手背盖在眉骨处,从下往上,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失踪两天,然后在这过程中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一概不知,就像是被附身了一般。”
梁挽茫然地啊了一声,摸了摸手臂“大半夜的,你说鬼故事吗”
6衍无奈地笑“要真是鬼神之说,我也认了。可精神科医生不这么认为,他们判断我出现了很严重的精神问题。”
梁挽咬着唇,有些忐忑“什么问题”
他直起身,把她的长勾到耳朵后面,很轻地笑了一下“解离性身份疾患,美国那边喊这个叫做did,也就是多重人格障碍。”
梁挽彻底懵了。
她当然也看过相关的悬疑片,之前有一部挺火的,说是一个汽车旅店住进了11位陌生人,后来相继死去,结局出乎意料,这十一位竟然都是主角的人格分裂,其中隐藏最深的邪恶人格杀死了其余几位,最后主导了这具身体。
但那是电影,现实生活里,长达1oo多年的记载中,案例只有寥寥几笔。
梁挽觉得荒谬“你别扯淡,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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