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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兄弟分道扬镳 宋江寂然而去（第1页）

人心诡诈万物，官场难绝是贪腐，昨日贼寇今县令，钱财堪比命，私欲难填平。本是小人腹黑汉，更为贪婪心机男，官场江湖夺名利，到头都不见，两手空空还。

话说武松带领部队进了兴化县城，内心闷闷不乐，也不去参加宋江举办的盛大欢迎宴会，而是拿着那两个女子的状子，反反复复看了几回。想起张叔夜的殷殷重托，想起林冲的警戒，想起张邦送行时说过的一句话，“兵之胜败，皆在兵之外。”疆场之上，决定一时胜负的，是双方的实力，将军的排兵布阵，将士的作战精神等等，然而，长远的胜利，却是人心，失民心者失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如今，这两个女人，直接把义兄宋江、弟兄李逵给告到了自己面前，而且是事实的可能性极大。对于宋江贪腐的行为，说得有根有据，连基本的数据及藏匿之地，都说得一清二楚。武松皱紧了眉头，终不能释怀。如果此事自己不管，也未必不可，随便找一个借口，便可推卸得掉，毕竟自己是个军人，不是什么行政官员，也不是监察御史。但，朝廷大军进驻泰州之后，遭遇会如何，能否受到泰州群众的真心欢迎与支持，就很难说了。武松何尝不知道，告状的，是两位直接的受害者，而她们的背后，却是一大批人，这些地主豪强，是要看朝廷如何处理此事的。

经过深思熟虑的武松，还是找来了陈四美，对他说道“陈总监，此事由你负责调查，待证据确凿之后，我等上报朝廷定夺。”

陈四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武将军，请问，你是要朝廷王法，还是要江湖道义？”

武松回答道“王法在前，道义在后，王法是皮，道义是毛，皮之不存，毛将蔫附？”

陈四美知道了武松之意，又问了一句“是犹抱琵琶半摭面，还是刮骨疗毒？”

武松说道“恶疾下猛药，乱世用重典。”陈四美领会武松的意思，带领人马，自去办理了。

就在这时，陈达、杨春进了大帐，向武松施礼，回禀道“武将军，有两件事，我们二人向你汇报，第一件事，我们是否去祭奠一下宋清、孔明、孔亮、解珍、解宝、杨林等人？第二件事，秦仁贵妻女告状一事，兴化县城传言不一，真假难辨，然此事因萧丙甲、朱武诛杀秦仁贵而起，是否跟他们沟通一下。武将军，宋江说了，朱武、萧丙甲，可是假传了朝廷圣谕的。”

武松一听，内心自明，这肯定是宋江的主意，借以试探自己的意思，借助祭奠以前的弟兄，提醒自己，你武松照应是贼人出身，江湖道义，还有没有？而秦仁贵妻女，落到如此境地，可是朱武、萧丙甲先假传朝廷圣谕，诛杀了秦仁贵所致。宋江、李逵犯事，在其后，你武松要当清官，是不是先去追究他们两个的责任啊？

武松冷冷说道“武二虽是粗鲁之人，亦知道，理讼之事，当讲证据，岂能靠传言办案，他说人家朱武、萧丙甲假传圣谕了，可有证据？他们二人向上司的行文中，说得很明白，秦仁贵是因为贪腐、没有给大军筹措粮食，而畏罪自杀的。就连秦仁贵的妻女，也说他是自杀身亡的，只字没有提到假传圣谕一事。他宋江，又没有在现场，仅仅靠传言，能令人信服吗？此事，我已经委托陈四美办理了，你们二人，不要再参与其中。对于祭奠众弟兄之事，我看可以，还要隆重一点，造出些声势来。让宋江请些当地的富商大贾、社会名流参加，我要看看，众人对他态度如何？”陈达、杨春得令，自去准备了。

陈达、杨春走后，武松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看看义兄宋江，有些事，还要看他自己是如何想的。对于宋江的精明与贪婪，他在汶上牧马场时，就有所见。在梁山泊时，他对卢俊义、柴进的抬举及对林冲、呼延灼的压制，武松同样心知肚明。在芒砀山，吴用失望地离开众弟兄自杀时，他更有感触。吴用、裴宣、宣赞等几个有独到见解的好汉之死，是因为他们对梁山泊失望至极，或许更是对宋江失望至极，同样让武松感到失望。

武松怀着心事，到了兴化县衙，恰好宋江也退了大堂，见义弟武松到了，急忙将其迎到后堂落座，又令人到街上饭店之中，抬回两个食盒来，要与武松畅饮一回。

武松饮了一杯，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我梁山泊弟兄百余，如今死的死，亡的亡，仅仅剩下少得可怜的弟兄，可在这征战的路上，又战死了解珍、解宝、杨林兄弟，屈死了宋清、孔明、孔亮兄弟，着实凄凉。陈达、杨春之言，我已允了，我看我们就在后天，祭奠他们六人的亡魂。只是有一事，兄弟一直不明，当初杀害孔明、孔亮兄弟的众人，听说全部被兄长给处死了？他们，也不过是从犯啊，是听令于知县施公平的帮凶，大多数，罪不致死吧？”

宋江一听，心中不免有些怨怼，心想，为兄弟报仇血恨，杀他娘的几个鸟人，算得了什么？你武松不也是嗜杀成性之人吗？如今倒追问起我来了？于是，冷冷一笑，说道“是杀了几个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当初，这些家伙，把我们晾在大雨中，将士们多有饿死、病死的，这个责任，谁来负啊？兄弟，杀了他们一些人，不算什么。”

武松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知道兄长要说什么，当初我们身在江湖，杀人放火，是何等的快意？可如今，我们身在朝廷，便又要是一番作为，那必须是心系百姓啊。”

宋江冷冷一笑，说道“让我梁山泊众人，心系百姓？那简直是佛家之语，是要我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哈哈哈，兄弟，看来你是想当个好官啊。”

武松看着宋江虚伪的笑容，听着那刺耳的笑声，说道“当初，兄弟只是想当个好人，和兄长安安稳稳地过生活，可官府却要害我，于是我当了贼，上了梁山泊。后来，又想当个好贼，做一条好汉，每战必先，身先士卒，杀人放火，作恶多端，想来愧之不已。如今，天可怜见，让我们终于得偿己愿，替朝廷搏杀疆场，为民请命，为国尽忠，做一个好兵，做一个好官。兄长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虚。待打了这一仗，天下太平了，兄弟这身行囊，却不占了这身影儿，是要做个真头陀的。礼佛向禅，了此残生，足矣。”

宋江冷笑道“兄弟半生，由人变魔，由魔转人，如今又有成佛之心，可敬啊。不过，宋江终是一俗人尔，荣华富贵，早已淹没了我的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官场道德，江湖道义，全是废话。兄长亦为此奔波半生，然而，反不如当初也，实在是没有读懂朝廷之江湖，更没有读懂人情世故啊。兴化之事，不过三五千金，五七个妇人，兄弟，岂能治我于死地乎？”

武松早已站了起来，喝了一杯，流泪说道“兄长若仍持此论，兄弟自然不再多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悬崖勒马，或许为时已晚矣。”说完，头也不回地便向外走去。后堂内，撇下宋江一人，给自己倒上一大杯酒，仰面喝了下去，大叫道“义者，虚假的玩意儿，义者，恶毒的玩意儿，义者，害人的玩意儿。”

陈四美很快便落实出了秦仁贵妻女所告之事，均为事实。宋江，在兴化一境，制造冤案，杀害兴化县施公平手下衙役、杂役、县衙内吏员，共计五十三人。以清理魔君教众为借口，制造惨案、冤狱，抢夺当地富户家资数十家，杀害百姓近千口。借大军粮草征集，巧取豪夺，以三倍到四倍的强度，增收苛捐杂税，致使民愤四起，又有人暗中勾结魔君教，准备起事。在被残害的百姓中，选出秀女十数名，侍寝，与宋江夜夜欢娱，鲜廉寡耻。而李逵，则是于秦仁贵自杀之后，强入后堂，将其妻女强奸。据秦仁贵妻女交代，李逵怕此丑事，被萧丙甲、朱武现，被惩罚，还专意威吓过他们。此人还曾得意洋洋地给她们吹嘘过，在梁山泊时，他就曾多次奸杀俘虏及民女，甚至还有自己兄弟的家眷，包括董平、金大让等人死后，这种事，更是习以为常……”

“够了！”武松愤怒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陈四美呈上的报告，说道“将查明的情况，上报朝廷，请朝廷定夺。”武松机械般地下达着命令，眼前又看到了兄长武大，又看到了玉兰儿，又看到了张青和孙二娘，这是他最亲的人。如今，都天各一方了，而第一个出手，害死兄长的，就是这个李逵！

兴化城外，一大片瞪着各类眼神的白杨林前，搭起了祭台，上面写着几位阵亡好汉的名字，有当地的一个秀才，写上了这样一幅对联，倒也工整有趣，上联是解珍、解宝，卸下珍宝成真珍宝；下联是孔明、孔亮，半生明亮终未明亮。横批是杨林颂清。颇让人寻思悠长。武松、陈达、杨春各自戴孝，陈四美主祭，准备停当，等待着宋江及县衙吏员和众乡绅的到来。

武松四人，等待多时，终不见宋江到来，更无乡绅前来助兴，一时大惑不解。又等了些时，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急忙进城，到了县衙，却又是冷冷清清，哪儿有什么人影儿。武松大惊，急忙到了后堂，只见宋江早已趴在了酒桌旁边，身体僵直，哪儿还有什么气息。再寻后堂里宋江胁迫来的女人，早已做鸟兽散了。就是他到了兴化之后，从花荣兵营里调来充当衙役的兵丁，也早已逃跑完了。倒是有个留守的老杂役，傻笑一声，说道“他们跟着宋相公这些日子，没少杀人，谁还敢留在兴化县衙，那不是等死吗？

武松长叹一声，也不说祭奠解珍等人了，把宋江的尸体给收殓了，草草葬到城外乱坟岗上。又令陈四美给林冲等上级行文，说明宋江之死。又给鲁智深行文，说宋江在兴化任职，有诸多难处，特请义弟李逵前来帮忙，云云。令人送到靖江大营，调李逵回兴化城对质。

这个宋江啊宋江难评说，后世费笔墨，刀笔吏员笔做刀，多少冤鬼嚎？聚财如恶鬼，往来有妙招，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不了了。

这个宋江啊江湖及时雨，黑白两道名声，人情世故多老练，名利收囊中。经年华流水，忠义一梦半生，醉里扶墙墙也倒，此路不堪行。

这个宋江啊孝义黑三郎，敛财不堪官场，反手为云覆手雨，刀笔赚银两。可叹两手空去，富贵一梦黄梁，银钱难买老来少，笑尔太张狂。

这个宋江啊有女阎婆惜，勾栏名流娇娘，纳妾宋江黑三郎，嫩葱伴老姜。月下老人荒唐，春水去了寒霜，血染寂寂欢爱场，孽债自断肠。

这个宋江啊本是酒肉事，却做忠义道场，盗亦有道黑白道，荒唐又荒唐。交椅甲乙丙丁，沐猴而冠张扬，树倒猢狲散尽时，忠义比冰凉。

关于宋江，后人曾有一段读后感，是这样说的

三读公明泪满襟，宋江原是“毒义”人。

一读宋公明，你会读出他的奸诈、虚伪，再读宋公明，你会读出他的嗜杀阴险，三读宋公明，你或许会读出他的无奈与挣扎，他内心强大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的时候，他留给后人的，绝对不是水里火里一杯酒的畅意，或许是“一樽还酹江月”的感叹。

对于大宋的江湖，宋江是个边缘化的人物，他渴慕于大宋江湖，却又无缘于大宋江湖，在大宋的官场上，他如同屡试不第的秀才，进不了权力的圈子，再怎么努力，他只能是一刀笔小吏，最终老死于文林案牍之间，晋升进权力的圈子甚至中心，是妄想的事。

对于无缘于大宋江湖的宋江，却走出了他独特的人生道路，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亦人亦鬼、亦民亦盗，用虚无的名声来满足其虚荣的心灵，老练的人情世故操弄让他成了这个半地下王国的“精神领袖”，他得意于他的这个虚幻王国，并为之不懈努力，或许这个王国也会在某一刻瞬间就消亡了，但他却为之持守着。

无论如何不愿意，宋江还是落入了他从来都不会真心进入的黑道江湖，他于是无奈、痛苦、挣扎、拼搏、使出他浑身的解数，不是为了要“霸占”梁山泊的江湖，而是要改造、利用、洗白这个江湖，也洗白自己，他做到了，他也希望他的弟兄们与他一样“洗白白”，重回大宋的江湖。

为了大宋的江湖，他殊死搏杀于打打杀杀的江湖，他违心曲身于人情世故的江湖，他近乎病态般地用自己的“洗白”办法来“洗白”大宋的“黑”，他追逐着自己都认为不可能得到的大宋江湖的名与利，并最终做了大宋江湖的“弃子”，这一点，他早已知道，这也是他梦里注定的归宿。

与其说《水浒传》是一部英雄史诗，倒不如说他是一场悲情剧，一个个强大的英雄外壳下挣扎的灵魂，一座座鲜活生命打造的无字墓碑，一张张不同面孔下共同悲催的命运，沉默，是死亡，挣扎，是死亡，抗争，同样也是死亡，数千年的历史，那一天不是无奈者的死亡。

宋江是个可歌可泣的英雄，因为他还能勇敢地死上一回！

宋江，留给后人的，便是两个字——毒义！

这真是你也说梁山我也说梁山，忠奸良善一起那个都聚那梁山来，好也不是个好坏也不是个坏，血腥杀伐他倒比王侯将相更正派，恶中也生善义中也生哀，多少英雄泪多少百姓灾，多少忠义男多少那个人感慨，聚义忠义事谁能读得开，谁能读得开谁能读得开。俗人是一哥，半卷泪湿腮泪湿腮，追梦梁山道，对月空悲哀空悲哀，空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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