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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天子内臣的身份,拥有专属宫内宅的海公,自然也曾经是这些不分昼夜,纵情做乐的广大人家中的一员。而在他所属的阶层和群体当中又以出身藩邸的缘故,得以在万千群宦中脱颖而出。
属于大内位阶不算很高,资历也并不深厚,天家视若为心腹体己人,可以随时笑骂呵斥的那种亲密近侍人等。因此,相对于宫台省内侍监、殿中监那些,早被外朝诸公盯死了的大宦、老宦们。
从属于内谒者监,负责右银台门传奏和接引的海公,反而可以相对从容而低调的出入宫禁。乃至私下奔走于宗室、外戚乃至在京国藩之间,而承办一些来自圣人大家处,这样、那样的私嘱差使。
因此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姗姗来迟的召见不觉得有什么稀罕之处了。事实上,随着历代天子垂拱日久,越轻松闲淡的日常,如今大内的生活节奏,也是远远迟缓于外间半拍的。
因此,内廷也还在沉酣的好梦中到处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连偶然可见的仗班卫士、洒扫宫人,或是值守门墉的宦者,也难免多少存在一些承平日久,挥之不去的倦怠和疏懒。
海公轻车熟路的跟着,低眉顺眼、垂手塌肩,踩着小碎步的小黄门,穿过了重重气势恢宏的牌楼、门廊和宫室殿宇之间。
最终,他来到了大内东侧少阳院所在,一处名为甘凉殿的建筑群落前庭。正当值殿的小内监看见海公被带进来了。顿时就用着猫儿般柔软的动作,轻轻打起色彩斑斓的珠帘,让身请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馥郁的馨香,从海兽吞日的错金炉中,丝褛袅袅弥漫在整个殿堂中。透过氤氲袅袅的香幕,海公才看清楚偌大的正殿内,除了一个灰璞黄杉的身影外,就别无他人而显得异常空阔。
随着小内监的低声传唱道“海传奏宣见“。然而那人却俯身在一张乌沉大案上,吮毫拂纸勾画着什么,而根本没有拾起头来。只是微微地动一动下巴,表示“知道了“,接着又专心描绘起来。。
这一等,又足足让海公直挺挺站了大半个时辰。而那人却是浑然未觉,在他沉思着的表情当中,显得几分滞重又有几分烦恼,似乎被手里的工作弄得非常伤神,以至忘记了身边宣见的存在。
只见在几位宽大水滑的乌沉案子上,已经信手撕扯了好些个被废弃的稿样。那人已经起了几次稿,但始终都觉得不满意,就把这些半成品的稿样搓成团在无意识扯开来,撕成一条条的碎片。
这显然是一个典型的诗人、书法、画家,在失败的构思中常常表现出来的反应。忽然间,他缺乏焦点漫游目光,就与耐心恭立在旁、屏气息声的海公,那谦卑而又恭敬的目光稍稍一触。
然而,他的脸色就豁然开朗,像是找到了什么要领和关键一般,在展开的澄堂霜纸上,用力的勾画了好几笔,顿时就充满纯真的莞尔一笑了起来。
然后,那人就放下勾勒的画笔抬头转身,露出一张年轻而贵气的脸庞来。只见他以好像谈家常的亲密口吻,轻描淡写问道:
“海老公,你说个准数,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么“
“回禀监朝殿下,此事若非奴婢亲眼所见,也是在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般的离奇诡谲之物。”
海公却是肃然卑声道:
“更何况那位北监府上,也已经搜出了罪证着实,实在不容奴婢惊骇莫名啊!”
“那你又可知,这位内苑北监,可是北内上皇的故旧,颇为宠近的鹰坊小儿。”
然而,这位监朝殿下却反问到:
“正因如此,奴婢才越惊骇这么一个紧要人物,都能轻易抛除掉其背后的干系牵扯,怕不是怵目惊心了。”
海公面露惶恐道:
“既然如此兹事体大,更应当以快传洛都秉明圣上,严查内外以正纲纪了。”
监朝殿下轻轻摇头道:
“奴婢所虑亦在此处,如今所有的线索和关键都在宪台之中后续追查此事的主导权宜,已不在奴婢等人手中。只怕大内耽搁越久,会有更多不忍言之事,而有碍圣听了。”
海公连忙顿解释道:
“罢了罢了,余代皇兄监守上京,难道连这点儿担待都没有么?”
监朝殿下顿然叹息道:
“这终究是余在京监守的干系使然总不能让外朝那些肱骨臣公,闹到要物议上表,弹劾天家内臣之中,居然有人暗中阴畜图谋,率兽食人的哪一步吧!”
“奴婢惶恐至甚。”
海公却是战战兢兢道:
然而,在不久之后的右银台门处。拿到了相应的符诏和信牌的海公,却是一扫之前的谨小慎微对着被召集起来的部属,有些心潮翻涌地厉声严词道:
“蒙监朝殿下恩诰,纠查于内外各苑,并监门诸卫。”
“但凡有什么手段,尽管给我用出来,确保人人过关,个个可信!”
当然了,他热衷此事的理由也很简单。虽然这个差事对大多数人而言,无疑是到处得罪人和讨嫌的大麻烦但同样是名正言顺地变相扩张,个人权威和影响力的机会。
要知道,两京三都十六府之间的大内群宦,虽然号称数万之众但是越往上的位置就越的有限。乃至最终那几个位子,只能局限在些许宦门世家和藩邸近从,所构成的特定的小圈子里。
而海公既然出身藩邸的渊源,却也是有心打破当下相对稳固的格局,而让自己在内三省五局二十四坊、及诸宫殿院内外使的资序,再向上提一提。
于是同时,在皇城大内的前朝,察院御史当值的西北角公廨当中。两份不同内容的官文扎子,也放在了被从忙碌中突然召唤而来,南面管城御史郭崇涛的面前。
隔天的长安城内,再度迎来了上午巳牌时分。已通过右银台门递过加急扎子的海公也终于从前朝与后庭之间当值的,左监门卫将军杨玄冀口中,得到了许他进宫陛见的准信。
然而,这对于此刻的大内,显然是一个尴尬的辰光。既不是太早,也不能算作很晚。宫城之中的日冕和华表还没有照成直线因此在报时的钟鼓楼鸣响之前,大还可以还可认为是上午。
但对于混迹生计在长安城内,形形色色普罗大众来说他们之间的大部分人已经吃过简单或是简陋的午食大可以把它看成是下午,需要重新开始忙活生计的另一段时光了。
可是对于猬集在长安城北的上层人家来说这个时候还正是好梦未醒的漫漫长夜尾声而已他们最少还得再过几个时辰,才重新进入和开始所谓的“今天“,这个旖旎绚烂的好日子。
大多数人,既不怕来得太早的早朝,会干扰他们的好梦,也不怕重新变长起来的白天,会妨碍他们通宵达旦地宴乐笙歌他们家里有的是厚重细密的帷幕帘幔大可以把晨曦隔绝在外
也有的是灿烂辉煌、视夜如昼的灯烛,可以把残阳余辉延续到厅堂、楼台之内。对于他们,无论是早和晚,子时还是午时白昼或是黑夜都已然不具备了明显的界限而只有宾朋满座的纵情快意。
作为天子内臣的身份,拥有专属宫内宅的海公,自然也曾经是这些不分昼夜,纵情做乐的广大人家中的一员。而在他所属的阶层和群体当中又以出身藩邸的缘故,得以在万千群宦中脱颖而出。
属于大内位阶不算很高,资历也并不深厚,天家视若为心腹体己人,可以随时笑骂呵斥的那种亲密近侍人等。因此,相对于宫台省内侍监、殿中监那些,早被外朝诸公盯死了的大宦、老宦们。
从属于内谒者监,负责右银台门传奏和接引的海公,反而可以相对从容而低调的出入宫禁。乃至私下奔走于宗室、外戚乃至在京国藩之间,而承办一些来自圣人大家处,这样、那样的私嘱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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