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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堂很快解散了,家家户户又冒炊烟。不久,程庄大队生两件事,一是程庄西队的记工员当了工人;二是汪宏泰当了记工员——书记想借汪善的事情拿掉汪宏泰教师的工作,怎奈汪宏泰大义灭亲,拿不掉他,正好借记工员走的缘故,对汪宏泰说:“你有文化,是当干部料,当教师屈才,不如回队当干部。”汪宏泰也想当干部,就回队了。
时光荏苒,又过三年。
这是一个星期天。吃罢午餐,春光、春潮背着箩头,拿着铲子,去给队里的牛割草,走到庄西头时,碰见程虎也去割草。春光问:“你也去割草呀?”程虎长的虎头虎脑,说:“不割草,弄啥球!”春光笑笑。仨人走不远,见从北边路上过来一群半大孩子,都是自己同学。打头的是刘庄的刘高峰,个不高,敦敦实实。留着小平头,眼不大,透有神。他身后并排走着俩男孩,左边的叫刘华印,长得额宽颏圆,大鬓角;右边的叫关仁,长得矮、瘦,走路勾着头。他俩是桃庄的。末了走的是由庄的程旋,长得瘦、高,梳着小分头,走着笑r眯眯的。几个人都背着箩头,拿着铲子,穿着白土布衣服,敞着怀,露着肚皮,走着甩着胳膊。春光等他们走近了,问:“你们几个咋碰一块啦?”高峰说:“听说你庄前有棵大柿树,摸树楼怪得劲,我们几个约一块去那玩会儿。”——程庄人把在树上找人叫摸树楼。春光说:“走,我领着你们去。”说着,就走了,大家跟着他。
几个人走到南河北面,往南看见了那棵大柿树。树身有一人高,几个大股子往四处伸;股子上大杈,大杈上长着小杈,小杈上长着条子。巴掌大的叶子绿油油的,树的身、股、杈被孩子们磨得光滑明亮。
几个人走到树下,放下箩头,铲子,正要上树,高峰说:“别上,咱得找好谁先摸再上树。”程旋顿时往后退;华印看着高峰的脸,笑说:“你带俺们来的,你叫谁先摸,谁就先摸。”关仁说:“谁是小庄的人谁先摸。”程虎说:“咱摔跤,谁输谁先摸。”春潮蹲地上,说:“反正我不先摸!”春光说:“按规矩,咱抓阄!”高峰指着春光和程虎说:“到你们庄咧,俺们是客,你们不能叫俺先摸呀!你俩不拘谁得先摸!”程虎说:“中!”又看着春光,说:“摔跤你肯定是败狗子——败将。咱掰手腕,谁输谁先摸。”于是俩人在膝盖上呲牙咧嘴地掰了手腕。春光输了。
众人上了树。春光蹲在老母杈上——挨着树身顶部的杈。其他人各坐一枝。高峰脱下小布衫,叠几叠,把它蒙在春光眼上,把袖子系他脑后,在他眼前晃晃手,见他没反应,知道把眼睛盖严实了,便喊:“开始藏吧!”
于是大家便这瞅瞅、那看看,找准了地方,爬、沿、跳,悠过去,藏那了。顿时,这儿、那儿,孩子们像一个个猴,蹲、坐、站、骑在股杈上。瞪眼看着春光。
停会儿,春光问:“藏好没有?”都不吭声。春光知道是藏好了,便扬着头,张着嘴,支着耳听会儿,没听到一点动静,便站起来,瞎子似的摸起来。
春光顺着一根股子往前摸,刘华印骑在这股子上。他见春光摸过来,便俩手按着股子,支着身,伸着头,瞪眼看着春光,想他最好摸不长拐回去!见他继续往前摸,便不自觉地趴在了股子上,一下一下地起伏着身子退。在春光摸到离自己不远时,便站起来,转过身,颤着抹过去脚,伸手抓着头顶上的一个枝,轻轻地迈到另一枝上。春光傻傻地摸到细地方,不敢往前摸,只得摸回去。
春光摸回到老母杈,摸摸几个股子,揣度一下,便顺着一个股子往前摸,摸不长,摸到一根杈子,一抹身,顺着这根杈往前摸。这杈上骑着关仁。他一边看着春光往前摸,一边按着那杈,弓着身子,撅着屁股退,退到细处,坐下来,扭过身,用脚蹬旁边的一根枝,蹬得树叶“哗哗”响。春光以为人已经逃到了那枝上,赶紧抹头爬到杈处,顺着晃的枝往前摸,又摸空。
春光从老母杈处摸到一个杈子上,前面站着高峰,那高峰扶着头上的两个杈,笑眯眯地看着春光往前摸,故意轻轻地蹬着脚下的杈子,逗春光。春光猛一喜,想着杈上肯定有人,便抬手捞抹住头顶上的一根杈站起来,往前挪步。待他走近时,高峰蹲身,抓着脚下的杈,悠到下面的一根杈上,骑上面,笑眯眯地看着春光又一次抓瞎。
春光顺着树身往一个股子上摸,程虎坐在这股子上,。忽然,有个屁、“噗”把它响亮地放出来。春光听到声音,循声摸去,慢慢摸到他身边。这时程虎一抹身,“噌”地跳到身边的一个股子上,坐那了。春光听到声音,转身摸去,将要摸到他跟前时,程虎又“噌”地跳到另一个股子上,围着树身转圈子。春光到底没摸到他。
春光摸到一根细杈子,想说不定有人冒险站上面,便往前摸。程旋坐上面,伸头看着春光往前摸,见离自己不远了,蹲下身,扳着枝,打嘟噜,颤着枝。春光怕枝细、断了摔着人,退回去了。
春光坐在一个杈上,垂头丧气,喘会儿气,随手摸到一个枝,爬着往前摸。春潮坐在这上面,见哥摸过来,趴上面,瞪眼看着哥,往后退。一个摸着,一个退着。树梢慢慢地往下坠。在离地面不高时,树枝眼看就要断。这时,只见春潮抓着枝,往下一悠,打嘟噜,停会儿,一松手,站地上,然后蹑手蹑脚到树跟前,又上了树。
春光忽然感到树枝猛地弹起来,猜着有人下了树,忙扯下蒙眼的布衫,看着春潮,说:“你下了树,挨地为输。”春潮说:“你没提前讲。”春光说:“这是老规矩,不用讲。”春潮说:“谁说的?”春光说:“我说的!”说着,看着大家,说:“这是不是老规矩?”程虎说:“这球规矩谁不懂啊?就是那!”程旋说:“要说这是老规矩,可要是提前讲讲就好咧!”关仁说:“你俩是兄弟,一窝子,谁摸不中呀!”华印说:“这又不是争官哩,吵啥吵!”高峰看看天说:“别吵咧!玩的时间不短咧!下地吧!”
于是,树上的人便下了树。高峰穿上小布衫。大家背上箩头,拿起铲,下地去割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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