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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符为玄铁铸就而成,经年累月符节被磨得闪闪亮,衬得元簪的手白中带青。
乔郁却不接,元簪举了半天也不见他拿,抬头只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元簪蓦地想起乔郁走前的眼神,纵然与乔郁相处多年,却还是起了一身寒意,他道:“乔相,兵符在此。”
乔郁这才回神一般,伸手接过,重于泰山的东西他看也不看,随便扔到了袖子里,然后笑盈盈地伸手,想要扶起元簪。
但元簪起来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元簪已在拍身上的尘土了。
乔郁哼笑一声,道:“不识抬举者元将军可称第一,无人能出将军之右。”
元簪道:“何解?”
乔郁道:“陛下态度未明,无论是谁,都不会这个时候冒着圣心不悦的风险来见你,难道你不觉得,你今日进城时较之往年分外冷清?”
元簪进城时刚喝完药不久,昏昏欲睡,城里城外是什么光景他全然不知,但他又不好说出来,只能像平时一样默不作声。
乔郁玩着袖子里的兵符,态度之不庄重足够言官弹劾他一个大不敬之罪,“此时本相因着旧情来见你,你却冷待,难道不是不识抬举?本相有意与将军教好,将军一味防备,真是伤透了本相的心。”
元簪疑惑道:“不是陛下叫你来宣旨吗?”
乔郁一顿。
更何况士人视世族为国之蠹虫,乔郁又几乎是天下士子的代表,虽然他身上确实半点士人之风都没有,但与元簪交好绝不可能。
他们二人都清楚,只不过是乔郁不找点话刺人就难受罢了。
元簪见他面色难看,沉默半晌补了一句,“我确实有事想和乔相请教。”
乔郁抬眼,示意他说。
元簪道:“还请乔相明示,我是否有牢狱之灾。”
乔郁答非所问:“你怕吗?”
元簪犹豫半晌,和盘托出,“我先前尚在中州时无一日在元宅,此时是戴罪之身更不能回去,旧屋多年不曾打扫,一时半刻也住不进去人,陛下倘要我明日下狱,我便不命人物色宅邸。”
乔郁一时无言。
难怪他刚才进来时看见元簪面有难色,原来就是为了这点破事!
这话谁说给乔郁听,乔郁都会嗤之以鼻,然后让对方后悔居然扯出如此敷衍的谎话来,但若出自元簪之后他便深信不疑,倒不是他多信任元簪,而是元簪脑子有问题多年了,他早习以为常。
元簪安安静静地等乔郁的回答。
乔郁道:“本相要是告诉你,今天下午令你下狱,你会不会高兴不用物色住处了?”
元簪道:“官驿虽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但比起大牢来还是好得多。”
乔郁冷冷道:“这是废话。”
元簪点头,突然道:“陛下想什么时候召见我?”
在他未开口之前气氛本轻松自然得很,乔郁沉下脸,道:“元将军先前也说了自己是戴罪之身。”
元簪道:“我不敢妄测圣意,但还明白陛下召我回来既然不杀,那就只能用了。”
乔郁冷笑道:“元将军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朝中才俊众多,如何就非将军不可?”
元簪道:“因朝中才俊众多,且多为乔相举荐,多年以来渐成合力。”
先前世族为尊,皇帝不惜花费数年改革,但终因兵变功亏一篑。
他启用乔郁,无非因他无家小拖累,又手段狠毒,从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除了皇帝,他无所依靠,恰如一把皇帝用得极顺手的剑,只不过乔郁太过激进,对待世族种种手段几乎动摇国本,还同三皇子亲近,这把剑就日渐有伤主的可能来。
乔郁却道:“本相身无长物,今日种种皆是陛下恩泽,将军此言,可是在挑拨本相与陛下的关系?”
元簪拱手道:“不敢。”
他态度恭谦,乔郁挑不出什么错处,烦躁地摆摆手,欲叫寒潭进来将他推走。
元簪正要起身送他,乔郁猛地反映过来,道:“元将军。”
元簪道:“乔相还有事?”
乔郁笑了,先前冷色一扫而空,他道:“将军下次想送客直说就是了,何必非要用这种手段将本相气走呢?”
元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乔郁本来还有事务,可元簪越不愿意留他,他却越要留下来碍元簪的眼,扬手屏退了将进来的寒潭,“元将军,茶。”
元簪按了按太阳穴,顿觉头疼。
乔郁眯着眼睛笑看他,笑容中几分得意。
他这样的表情可比半刻前看见兵符时好看多了。
方才乔郁眸色沉沉,和元簪几年前送他时并无二致。
当日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元簪在车上给乔郁找伞,他却等不及了一般,叫寒潭将他推下马车。
元簪抓起伞也跟着下去了,他将伞给乔郁,对方却看也不看,微微扬起下颌看他。
乔郁脸上还有带着桃花香气的残妆,他嘴唇上尚有不曾清洗干净的胭脂,多亏了这些胭脂,给他没有人色的面孔上添了几分血气,半个时辰前,他还千娇百媚地装疯卖傻,摇着元簪的袖子要嫁给他,此时眉眼清明,却狼狈得让元簪有些不忍看下去。
以乔郁的傲气,大概很不愿意让元簪看见他这副丧家之犬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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