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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王,可别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庆贺骁骑将军新婚之喜,二是奉太后的旨意召少将军及家眷参加几日后的千秋诞。我想这两件都是吉庆的事情,就没必要因为一时之间的意气用事横生枝节罢?”
齐王其人面如冠玉,生得颇有几分俊美,但是一双凤眼之间又透着些凛然的正气。他并没有像彻王一样穿着华贵的衣物,选用金饰做点缀,而是选用素色的蜀锦长衫,并非一匹千金的名贵布料。但齐王胜在通身隐隐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此时虽是带着些玩笑口吻说出,其中警示的意思却也很显而易见。
“呵呵,本王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齐王。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司礼监当值吗,这么急着赶来,该不会对本王不放心,自以为是地要替燕云易撑腰?本王一直听闻齐王和燕家关系亲厚,还不敢确信,没想到所言非虚啊。此等事情,想必父王一定更感兴趣想要了解。”彻王皱了皱眉,然后冷笑着说道。
齐王并不着急要应对他栽赃嫁祸自己“结党营私”的罪名,因为如他所料,此时有一个人抢先想要替他们解释清楚。
梁倾月急忙回应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见司礼监没什么要事,就自作主张让六皇兄提早些来。”
她到底还是对燕云易念念不忘,此时只是生怕彻王的欲加之罪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毁的不仅是他的前程。梁成帝最忌讳的就是皇子与外臣过从甚密,更何况燕云易手握兵权,拥有一支大梁最为精锐的铁骑。
彻王对这个亲生的妹妹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耐烦道:“你人在后宫,怎么可能清楚司礼监的事情,少在这里添乱。”
瑞王妃此时见缝插针道:“本宫倒觉得倾月公主此言非虚,她深受父皇疼爱,莫说是司礼监的琐事,就是旁的机要也未必真的听不得。”
彻王妃此时脸色并不好看地说道:“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偏颇,即便公主深受皇恩,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岂是谁能违背的。”
李惜凤等人到底只是些官眷,远不能与世族贵胄相提并论。她们原本只是凑个热闹,想要投机取巧,寻机挣得一个依附万贵妃的机会。按照原本的如意算盘,彻王和倾月公主都是万贵妃的亲生儿女,只要打压了沈亦清,替他们一家出了气,便多少能讨得些好处,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眼见此时气氛逐渐僵持,什么心机都泡了汤,便急忙随便寻了个借口见风使舵地躲了出去。
瑞王眼见冲突将起,拽了拽瑞王妃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些什么。瑞王妃习惯了自家王爷中庸的性格,平日里也尽可能配合地处处隐忍,因此少不了在各个场合自觉比别家女眷矮了一头。可这彻王妃自诩出身名门,为人处世向来咄咄逼人,她一贯能避则避。今日彻王妃难得替沈亦清说了一句公道话却依然被驳了面子,不由得激起些好胜心,不愿再如往常般虚与委蛇,因此状若不经意间甩开了瑞王的手。
瑞王妃不慌不忙地说道:“彻王妃既然觉得七公主身犯国法,大可以大义灭亲禀明父皇、母后,相信圣心独裁,必会有所决断,何必在这里趁口舌之快。”
“你!”
彻王妃自是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原本被沈亦清惊吓得有些白的脸色又转而急得泛红,气得牙根痒痒却只能咬紧嘴唇。
“皇嫂们别动气,都是月儿的不是。”梁倾月急忙说道,表情满是歉疚。
齐王好像早就料定会有这些口舌之争,局外人一般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他唤府里伺候的婢女沏了盏新茶,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品了品正当季的雨前毛尖。隔着不远处坐着的林嘉悦将一切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齐王殿下倒有些与众不同。
沈亦清眼里透着新奇,瞧着他们一个个的衣着光鲜,举手投足间刻意端着架子,言语和神情却都铆足了劲,互不相让。她望着他们彼此互生敌意却又试图维持表面和谐的模样,心里只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意识地看了眼燕云易。他倒是自始至终一幅平静而不见波澜的样子,此时正转过身负手站在门口,不见喜怒。不知是不是敏锐地察觉到沈亦清的目光,抑或只是巧合,燕云易也恰好侧过脸看向她的方向。四目交汇,沈亦清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坦然地盯着他。
片刻过后,两人不自觉间都舒展眉眼,燕云易脸上隐隐露出些笑意。那也是沈亦清第一次看见燕云易稍显轻松的表情,即便只勉强算得上是一闪而过的微笑,可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不一样的明朗。梁倾月远远地望着,只觉得心上一阵酸涩。
彻王捕捉到了他们几人的松弛感,莫名得恼羞成怒,皱起眉头正欲作,恰逢院外传来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谈笑声,打断了这屋里略显得紧张的气氛。
“咱们去瞧瞧,他们聊得怎么样了。”
乔芸话语间便缓缓迈进门,雍容华贵的气度显露无疑。她是乔氏门阀的长女,更有一品诰命在身,数十年来见惯了名利场的把戏,一言一行看似随意却尽是分寸,教人不得不先敬三分。以她经年累月的阅历,略微扫视过去便能轻易察觉出众人之间的微妙表情,却故意当作不知一般,满面都是慈祥与温和。
“年纪相仿的人在一起,总归是有说不完的话。”
此时,宋乔得体地搀扶着乔芸落座,嘴角挂着些亲切却并不过于热情的笑容。她是已故宋国公宋青松的独女,母亲孟瑾瑜又是出身南唐望族,身份煊赫非凡。她分明已经四十上下的年纪,却丝毫不见沧桑,一颦一笑都透着风情与韵味,当真岁月从不败美人。宋乔右侧站着的是膝下独子宋致,也是宋家族里公认的继承人。
宋乔不着痕迹道:“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可这一晃眼就到晌午的时辰了。”
她言外之意,该说的话想必彻王等人也都已经说过了,不管是谁给谁的脸色还是谁又惹了谁的不快,也该见好就收了。晌午就是用膳的时辰,客人自该请回。乔芸是宋乔母亲的密友,论辈分来说是她的姨母,她自然是帮着荣国公府。
齐王起身恭敬道:“本王来迟一步,还请乔老太君、宋夫人不要见怪。宫里的话也刚刚已经带到了,本王不便再多加叨扰,先行请辞。”
他这边厢把话说完,那边梁倾月、林嘉悦等人也站起身来,做好准备要一同离开。与此同时,彻王也不好再有什么动作,只神情并不愉快的样子。
赵嬷嬷笑盈盈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就成叨扰了,老夫人都不知道有多开心。这些年府里冷清惯了,得亏了这门婚事,这两日才能这么热闹。”
于是乔芸顺着说了两句,便安排赵嬷嬷亲自恭送齐王一行人出府。一阵喧闹之后,厅里除了荣远侯府的众人,终于只留下宋乔、宋致以及一位方才并不显眼的少女。沈亦清此时仍旧一幅事不关己的心态,因此当她看见燕云易走到身边,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也只是有些茫然的反应。直到屏儿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在耳边嘱咐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去敬茶。
沈亦清连忙站起身,有些生疏地将手放在燕云易摊开的掌心里。他的手很宽大,几处指节都带着长期使用兵器所磨出的茧子,摸上去有些粗糙,但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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