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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章 风暴的前夕6（第1页）

格雷并未回答格罗瑞娅提出的质疑。这个男人也在漫长的岁月中迷失了自己，以至于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乃至不可实现的目标费尽了自己的心力。他一边怀念着自己与姐姐曾经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一边却也因为那曾经无微不至的温柔而憎恨着那个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的那位神明。……尽管那个神明是因为他的阴谋而像泡影之梦一样破灭的。那次的阴谋只留给了他更加深入骨髓的孤独，还有无法排遣的，继续蔓延下来的仇恨。这份仇恨延续到了现在，逐渐变成了偏执，他固执的认为，眼前的格罗瑞娅，这个空有躯壳的神明，就是那个人的自我。希尔维娅和赫卡忒不过是格罗瑞娅留下来的附属品。那两具行尸走肉毫无价值。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被格罗瑞娅吸收即可。格罗瑞娅和那个人曾经是如此的相似，不懂得体恤人类的情感，只会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维持一切。而且，她们都同样地，疼爱着作为弟弟的自己，顺从着作为弟弟的自己。格罗瑞娅如果不是那个神明的自我，又会是谁呢？若是她不能完成统合，那自己努力的意义又在何处呢？如果得到的结果不是原来他想要的那位神明，这一切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毁掉。……男人想要已经逝去的东西，想要一成不变的过去，未来，与现在。

但是，这只是格雷一厢情愿的天真无比的想法而已。他忽略掉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拥有自我的神明，确实存在变化的可能。尽管那位大人在与他度过的，数万年的时光里，她的行为模式确实与格罗瑞娅并无二致，但是，这并不当然代表，那位大人现在还依旧如此。她已经产生了新的思想，得到了新的事业，她早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所以才会选择抛弃掉这个男人，义无反顾地去追寻自己的事业。即使是死于这个曾经亲如手足的男人的阴谋之下，她也未曾吐露过半句后悔的话语。现在与那位女神最接近的神格，是希尔维娅。只有希尔维娅，才具备将所有神格统合的能力。但那恰恰是格雷所反感的事实。潜意识里，或许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姐姐并不是一个一昧地，只懂得为自己无私奉献的女神。她也有想要追求的东西，为了她所追求的东西，那位女神抛弃了作为手足的格雷，选择孤身一人踏上路途。——他一直选择逃避着这样残酷的事实，仅此而已。

“不……格罗瑞娅——”格雷突然把那个看似温顺的女孩压在身下，格罗瑞娅敏感的耳垂甚至已经感受到了那个男人若有似无在她的耳边吹着的隐隐温热的气息。“不……那么多的神格，只有你才是最为真实的——什么女人都比不上你……好好地为自己感到自豪吧……”男人阴晴不定地说着残忍的话语，格罗瑞娅隐隐地感

觉到，那冰冷的嘴唇正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试图确认着自己的存在。有一种极为残忍却也热烈的欲望，在那个男人的体内升高，最后覆灭掉与他有关的所有女人们。

希尔维娅依旧呆在监狱里，白天无所事事地带着镣铐在清冷的监狱中走动着，晚上则自己和自己轮流地下着国际象棋，借此打在狱中极为无聊清闲的时光。她似乎并不感到自己有多么危险，无论是塔丽昂夫人的提醒还是格罗瑞娅警告过她的事实，她都奇迹般地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也不难理解她现在很少有忧郁的时候。——生活上能不考虑的长远一点，就不考虑的长远一点，这样单纯地活着才会开心。今天，也是照样例行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狱卒突然间又为她送进了一份被包裹的厚厚的资料。撕开外面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包装，里面是一本记录本，上面写着的是一大堆不知道来历的人的名字。看样子记录本上的人似乎都是平民出身，并不涉及到贵族的问题。希尔维娅思索了一会儿，把记录本翻回了封面，果不其然，这是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礼。《新月教改革方案九十六条论纲制定人名单》。集会的时间就在最近。看得出来，他们还会计划进行第二次的商讨。前面的会议不过是预热，后面的会议才是真正地开始进行对草案的讨论。修改问题，实行问题，这些都在会议的议程范围之内。希尔维娅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阴沉微笑，又拿出资料袋再抖了抖。一封被蜜蜡封住的信封掉了出来，来信的人并没有写落款，似乎是怕被什么人抓到把柄，但希尔维娅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娟秀清晰的字体，毫无疑问，是出自塔丽昂夫人的手笔。她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这么快就为自己想到了光明正大脱困的方法。利用三级议会对左翼势力的恐惧，进而迫使他们在自己的问题上让步，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选方案。但塔丽昂夫人实在是太令自己感到意外了，从上次见面到现在，这份名单到自己手上，前前后后居然只花了三天的时间，效率堪比五十个三级议会，三十个元老院，二十个政务部部长。

只是，这份名单虽然有用，但自己却无法亲自作为执行者去抓捕名单上的这些人。这份功劳注定只能让给别人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靠捕杀正义之士以升官财，对自己今后的政治道路而言，未必是件好事情。到时候，反而会给众人讨伐自己一个完美的借口。现在只需要找一位忠诚的朋友来贯彻这个方案即可。在得到功劳的同时，如果那位朋友还能顺便大肆渲染一下左翼分子想要？动？暴？乱，扰乱治安的决心，就更好了，那样，安格尔家族的倾向就会生转变，连带着迪瑟的态度也会跟着动摇。只是

，谁现在愿意来这肮脏的监狱与自己见上一面呢？希尔维娅现在思索着的问题变成了这个。但这段思索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西尔维娅就下了决定。

瑞恩被希尔维娅短促且迅捷的口哨声召唤了过来。黑色的羽翼在栅栏的窗户上扇了扇，这才妥帖的收了起来，与夜色巧妙地融为了一体。希尔维娅把邀请的纸条塞进了瑞恩脚上绑着的竹筒里，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脑袋瓜，这才目送着瑞恩飞离了自己。尽管她并不想麻烦那个男人，但是，现在这个紧迫的情况，还是由不得希尔维娅任性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自己曾经正直真诚的朋友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使他的人生蒙上血腥与阴谋交织而成的残酷阴影，但是，很遗憾。有些人生来就是肉食动物。他们的人生注定充满了追逐与厮杀。没有另一个生命的消亡做支撑，他们也就活不到现在。苛责狮子为了活下去而捕食绵羊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极其之愚蠢的。霍华德·艾尔和希尔维娅·诺伊两人都是如此。他们都供职于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军务部处。身为军务部的成员，监视这个国家的一草一木，不择手段地维护这个国家的现有秩序和安定，贯彻自己作为三级议会的爪牙的忠诚职责，是他们对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应尽的义务。

霍华德·艾尔虽然极力避免这样悲惨且龌龊的命运，但他却也时刻因为自己的理想得不到施展而苦恼着。这两种矛盾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作为一个军人，他对民众太讲怀柔政策。作为一个谋略家，他也缺乏执行相应的铁血手腕。作为一个政治家，无需置疑，无论是对于民众，抑或是对手，他都太讲道德与规则。但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他却身怀伟大的理想与远大的抱负。若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霍华德·艾尔的命运恐怕就是那句老生常谈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政治与道德究竟能否并行不悖呢？暂时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因为即使在现在看起来，在最为专制主义的国家里也会有人存在着起码的政治品德，但反过来，即使在最为廉洁的共和国里，也会存在一种不为众人所知的隐秘情况——那就是每一个位高权重的领导者也多多少少会搞一些暗箱操作。不过，若是回归到现在的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的情况上来，在这里，若是人才想要往上爬的话，必须或多或少地牺牲掉自己的一部分道德准则。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政治道德与政治道路，两者在并不清廉的国家之中，并不能实现共存。因为这个政治体系的运作方式早已经变相的腐化了所有参与运作的人，而被腐化了的人也变本加厉地从这个并不清廉的政体中攫取权力，进而导致这个国家的所有的东西随着腐败一起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