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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林桑青想,她前几日还说过与世无争,安安分分度过余生呢,如今她把皇上给得罪了,能不能保住小命还得另说,又如何能与世无争、安安分分度过余生。
见有人进来,着明黄色朝服的男子稍稍抬头,瞥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将头低下去,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表情都没有,恍若进来的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一气,林桑青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偶然听外头的人说过,当今圣上喜怒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兴许前一瞬还笑嘻嘻同你讲着话,后一瞬就让侍卫拖你下去斩,除了有权有势的几位大臣外,其他人怕他怕得要死。
战战兢兢进到内室,有年长的姑姑搬来把椅子,殿内容貌最老,坐得最高的女子突然和蔼道“巫安,将椅子搬来哀家跟前,宫里好久不见新面孔了,哀家得看看,户部侍郎家的姑娘究竟出落得有多出色。”
她自称哀家,又穿了身颜色老气却不失华贵的衣裳,肯定是这宫里权利最大的女人,太后娘娘了。叫巫安的姑姑将椅子搬到太后膝下,林桑青从容落座,颔礼貌道“谢谢。”姑姑手一抖,袖口别着的手帕差点掉出来。枫栎凑近她,声音压得极低,瓮声瓮气道“娘娘,您是昭仪,不用同宫女这样客气。”
她做作笑几声“呵呵呵呵。”
皇上仍旧端坐在软椅上,把玩着一只彩绘茶盏,连头也不抬。
太后打量林桑青须臾,点头赞许笑道“不错不错,五官端正,眉眼出色,从小就应该是个美人胚子,难怪门下省丞相向哀家举荐你。”
她敛眉微笑,故作恭谨道“谢太后夸奖。”
“妹妹架子真大。”右手边突然传来揶揄声,林桑青扭头看去,有位瓜子脸宫妃婀娜坐在椅子上,漂亮倒是挺漂亮,左不过看上去就不好相与,眼底写满了心机,“咱们一屋子人都在等你,臣妾倒算了,您的位分在我之上,哪怕让臣妾等一天,也是应该的。但皇上与太后都在这儿,您还这样姗姗来迟,岂不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臣妾可看不过去。”
右半边眉毛微微挑高,林桑青心道,来了来了,找茬的终于来了,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才刚在公共场合出现,就有人急不可耐地给她使绊子了。
她正打算开口略为自个儿辩驳两句,措辞还没想好,紧挨着皇上左侧坐着的宫妃突然开口道“不怪昭仪妹妹,是我临时改了时间,忘了通知她。妹妹若有什么看不过去的,便对我说吧,姐姐代昭仪妹妹受了。”
另一边眉毛也挑起来,林桑青探头看了看,替她说话这人容貌平平,气质也不出众,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贵气,浑身弥漫着大气温婉,应该是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的杨妃。
“嗤。”皇上的右手边突然传来压抑着的笑声,几多嘲讽之意弥漫其中,“杨妃姐姐莫不是年纪大了,这样紧要的事情也能忘记,妹妹那儿有上好的阿胶糕,美容驻颜的效果奇佳,姐姐若不介意,等会儿去我那儿取几盒。女人啊,还是要多注重保养的,操心太多对身子不好。”
敢用这样的口气同杨妃说话,不用抬头看,林桑青就知道她肯定是淑妃季如霜无疑。
当众被说年纪大,给谁面子上都挂不住,杨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住下嘴唇,眼泪要流出来了。
太后嗔怪地看淑妃一眼,半是薄责半是玩笑道“你这孩子,杨妃只比你大两岁,说什么老不老的,哀家比你年长二十多岁,岂非成了老太婆了”
淑妃甜甜笑道“姑母可不兴妄自菲薄,您才多大年纪,保养得又得宜,说十八都有人相信。不信问问宫里的姐妹们,您看上去是不是比杨妃姐姐还要年轻”
这简直是一个难题,若回答是吧,会得罪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的杨妃,以后有的是苦日子过,若回答不是吧,又会得罪太后众宫妃心里跟明镜似的,林桑青低着头,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其他人也笑而不语。
太后自是晓得不能这样问,吩咐巫安端盘葡萄给淑妃,和蔼可亲道“如霜的嘴巴最甜,跟抹了蜜儿似的,惯会说混话哄哀家开心。”
枫栎偷偷靠近她,附耳解释道“淑妃是太后的侄女儿,太后娘娘喜欢淑妃,不喜欢杨妃。”
言简意赅,不过三句话,林桑青便明白了全部来龙去脉。
难怪淑妃这样有恃无恐,什么话都敢说,原来她的后台硬得很,不单有做宰相的爹爹,还有个太后姑母。自古以来,这种人,最后都是要做皇后的。
林桑青一声不吭,抬手拣了瓣剥好的橘子来吃,啧,鲜甜。她不打算搅进宫廷的浑水之中,是以心态放得很宽松,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当成一个看客。她想像在茶楼听戏时那样,翘起二郎腿,再捧把瓜子来嗑。奈何宫里规矩多,她若真这样做了,只怕会遭受不少白眼儿。
皇帝一直默默端坐着,手中的绘花茶盏几乎要被磨坏了,也不见他抬头,只露出截好看的脖颈子。似乎殿内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也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林桑青想,这屋子里的女人只怕没一个他喜欢的,前朝与后宫盘根错节,包括她在内,全是权臣之女,政治婚姻很难产生爱情,他只能宠某个妃子,决计不会爱上某个妃子。
当皇帝,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快乐吧。
闲话半晌,嘴巴有些干了,太后喝口水润润嗓子,柔声同皇上道“泽儿,莫怪我唠叨,你今年已二十三岁,膝下却没有子嗣,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前朝皇帝在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有了两个皇子了,就连前前朝皇帝,也在十六岁那年生下了公主。你不能再整日醉心政务,得多来后宫走动走动,淑妃、杨妃都是好孩子,她们正当孕龄,随时可以为你诞育皇子。”
当今圣上姓箫,名唤白泽,与上古神兽白泽同名,不知是原本就叫这个,还是为了登基特意改的。
“是,母后。”他终于将头抬起,视线在殿内扫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是众宫妃满含深意、含羞带怯的秋水眸。
他越过这些眼眸,将视线定格在专心致志吃橘子的林桑青身上,眼底划过抹狡黠笑意,朗声道“桑青,你刚进宫,肯定要不适应一段时日,待你何时适应了,朕再同你圆房。”伸手拿两个橘子,亲自送给林桑青,桃花眼里情义朦胧,“听闻你爱吃橘子,这里还有两只,也给你吃。”
皇上唤她桑青亲手送她橘子
刷刷刷,十来道目光骤然锁在林桑青身上,往嘴里塞橘子的手一顿,她欲哭无泪。
报应来了他还是没放过她。皇帝也这么小心眼的她左不过错把他当成太监,他竟这样对她睚眦必报,令人不齿
他是皇帝,且还很年轻,有自个儿的辨别能力,不是年老昏庸,只知道顾美色的老头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女人们都是什么德性。他这样乍然对她好,无非是为了把她推向风口浪尖,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用妃子们的善妒来报复她。
纵然心底有再多不满,面上还要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心口不一这件事,林桑青做得多了,足够熟稔。她娘每每打她,都要象征性的问一句“你服不服,你错没错”她往往在心里不服,嘴上还要顺从道“服了服了,错了错了。”
双手接过两只沉甸甸的橘子,她磕巴道“谢谢皇上恩赏。”
箫白泽从容抚手,苍白的面容浮上一抹别有用心的微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待会儿我会叫人送一筐橘子给你,慢慢吃,管够。”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林桑青嘴角虚假的笑要挂不住了一家人她娘在外人面前也常常说他们是一家人,可背地里是怎么对她的鞭打,辱骂,苛责,哪里有把她当作一家人看待过
她讨厌这个词。
同各怀心思的人打交道,可比绕着皇宫跑十圈还要累,左不过在永宁宫待了半个时辰,林桑青的后背便湿透了。
太后总算讲得累了,话让嫔妃们各自散去,又特意叮嘱林桑青,让她无事时多到永宁宫走动。林桑青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想,谁爱来谁来,她可不来找不自在。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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