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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里府尹冯异先听到下属急报上面要找的人在城外现了身,惊得从床上翻起。
密文从京都宫中直,要他严守槐里城防,并对槐里嶂子坞药灵街九巷附近严加盯梢。
那阵势仿佛早预见了那要犯必会直捣此地似的,如今一看倒真是如此,他们竟守株待到兔了。
待属下禀明来意,他风风火火披衣服系腰带的手顿时迟缓了下来,“在城门就没把人扣下?好端端的,哪里来的死士?怎么会让人中箭落水?”
他声音越拔越高。
奉州府提点司杨猛之命前来禀报的城门守卫头顶一阵麻,半晌答不出话来。
想起杨提点的交代,守卫吞了口唾沫,只道,“回大人的话,当值的兄弟们现在还在北门渡口打捞,杨提点去了都督府求援,还请大人您也调派些熟识水性的人手前去增援,待杨提点回来再给您详细汇报。”
想那密文自宫中直,并且再三强调不可伤之恫之,通缉的该是多要紧的人,如今却在他的辖地出了事......
冯异先眉头一皱,又加快穿衣的度,急道,“传我的话,命府衙内所有人集合,随我一同去渡口。”
但愿那人福大命大,能被顺利救上来,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一连两日,北门渡口被拉起戒备线,禁止通行,往来商船皆得绕道而行,中秋节令活动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引得百姓哀声哉道。
没有人知道一州府尹为何宵旰焦劳、亲临现场督守,也没有人知道官府中人夙夜匪解地打捞,究竟捞的是什么人。
只知道前日夜里那场暴风雨来得突然,有个女人中了箭卷入了河道洪流,至今寻不见。
有人感愕,道本州每年雨季落水溺亡时有生,并未见哪一次能劳动官府这般大动干戈的。
也有人窃言,河浪千翻,恶水滔滔,在河里泡了两天两夜哪还有救?
若是此人还活着,只怕是河伯的新娘吧。
直至第三天,依旧不见人,冯异先的心情如坠巨石,却不得不吩咐解除渡口警戒,恢复漕运。
“大人,我们在下游岸边的薜荔堆中捞到一个包袱,包袱内的物件多已散落难寻,唯有一件男装,另外还有一个叶子形状的玉佩,因置于包袱夹层,才没被大水冲走。”杨猛在地上铺开包袱和男装,确定内里没再夹置他物。
冯异先接过玉佩,在掌中翻过,沉思片刻说道,“仅有玉佩一枚,伪造荐信一封,既不知其名姓,也未有其他证据直接证明此人就是通缉令上所绘之人,会不会她根本不是我们要捕的人?”
如果说他此前听闻城门拦截了一个可疑之人时有十分的热切,希望她就是在逃要犯,那他此时就有一百分的急切,希望她不是。
“虽然从那两名死士身上找不出任何线索,当时那女子也并未自报家门展示籍契,确实不堪证明她的身份,可若真心中无鬼,她为何伪造荐信试图躲避检查,死士又为何于城门拦截击杀于她?都怪属下,当时应该先检查她手上是否有结心扣,却打草惊蛇了。”杨猛拱手揽罪。
那晚若与之小心周旋先降下她的戒心再果断将其拿下,或许也不会让那些死士有机可乘。
冯异先面部紧绷,却知道此事怪不得下面的人。
高官显贵的内眷,便是他也得给几分薄面,遑论底下守城门的小吏们,谁敢轻易动手搜身检查,一不小心就能丢了差事,他们有所忌惮,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缓了脸色,脸侧紧绷的皮肉松弛了些,“此女善于矫饰,既能堂而皇之扮成贵人令尔等不敢近身,又持汴州何大人手信,足以说明其知悉槐里城防的关窍,更早有警备,此事不能尽怪于你们。”
杨猛道,“大人,虽说此女身份暂未能定,以目前种种来看,却也非同小可,您还是得亲上京都一趟,详尽呈报才行。”
“嗯。我回府衙拟报文后马上动身,你将所有相关物件整理好,送来给我。另外,我再修书一封替我送至汴州何大人官邸,人在汴州槐里接壤处失了踪,极有可能是被人救下了,就在两城之内也说不定,汴州、槐里两地需得继续全力搜寻。”冯异先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河道,叹了口气。
这人,究竟到哪里去了?便是死了,也得留个尸吧。
他马上又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什么死不死的,人必须得好好活着!
......
听闻槐里沿海有海盗贼寇出没,谭管家与船老大一合计,便打算改道从榆关绕路回岳。
船楫尽前进,数日后入了榆关,在邝老夫人的催促下靠了岸。
“谭管家,你就近找个药馆,把大夫请来。”邝老夫人用手轻轻在云乐舒额头探了探,眉头紧锁,“这烧是退了,却怎么还不见醒?”
谭管家便带着几个手下下了船,不一会儿便带来个提着药箱穿一身藏蓝褂子的江湖郎中。
郎中先是观察了面色、舌体、舌苔,又执起云乐舒一只手把了脉。
此前被告知病人腿上有锐器造成的伤溃,郎中屏退在场众人,仅留郭嬷嬷在房内,仔细查看了伤处,合力为其换药。
换完药才请邝老夫人入内。
“这位娘子的伤口虽然深且见腐,好在处理得当,却无大碍,我带了两罐膏药,其中不乏藤黄、硇砂、山大颜等有助消肿排脓、化腐生肌的良药,记得每日涂敷换药,切勿触水。”老郎中说是无碍,眉间的褶皱却未见舒展。
他补充道,“外伤出血仔细用药自会慢慢见好,这娘子余热未散,四肢拘急更兼手足厥冷,老夫诊出其寒气凝滞体内逾载,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养得回来的。”
邝老夫人看着床上面如纸白的人,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来,她昏沉不醒,日夜不定,是陈年积就的寒气所致?”
难怪,寻常人泡几个时辰的冷水,热驱驱寒也就醒了,她却伤寒缠绵,呃噫不休,怎么喂姜汤辅驱寒之药都不醒。
“正是,多症交叠,自是要煎熬一些,更何况她还因伤处炎症引高热及血亏,这样吧,我开些使吐利汗出、消炎止痛的药,再佐些补血养气的药膳,你们按医嘱喂她服下,再等些时日,待此番风寒、炎症尽去,人大概就能醒了,到时需再找个精擅妇科的圣手为娘子调理,慢慢地将那陈年寒淤祛了,再图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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