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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说外边一片风平浪静,那些被打的公子哥儿与她的大表哥一样安安静静休养在床,对行凶者连个追究指认的意思都不敢有。
想来也是,此事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若真要追究,必得牵连出自己中伤郡主的大罪,权衡之下,自然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
连着几日无事发生,眼看这风头也过去了,这日一早,姜稚衣起心动念,差了个护卫去沈府,让问问元策今夜可否能过来,何时能将上回的未尽之言说明白?
这一去,才知他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日日都在府上接待各方医士,医治那位从边关接来的“活死人”副将。
“从宫中太医,到长安城乃至周边各县的名医,几乎全被沈少将军请了个遍,看沈少将军这着紧的样子,应当是不将人救活绝不放弃了,估计近来腾不出空闲。”回来报信的护卫如是说。
姜稚衣此前亲眼看过那位“活死人”濒死的状况,又知此人是在战场上为保护阿策哥哥才受的重伤,倒也理解他近来的抽不开身,这一想,连他不认得囍字也觉可以宽容了。
救命恩人尚且生死未卜,此时商议大喜之事的确不合时宜,身为他日后的妻子,当敬他所敬,护他所护,他的恩人便是她的恩人,她也该替他分一分忧才是!
想了想,姜稚衣拿定了主意,吩咐道:“将我的医士请来,随我去一趟沈府。”
同一时刻,沈府东院,东厢房。
元策站在床榻前,垂眼看着榻上呼吸孱弱、面色灰败的人,静静听着那道断续的呼吸。
青松在面盆架前绞了张湿帕,走到榻边,放轻动作擦拭起榻上人的脸,忧心忡忡道:“高将军这气息听着是一天比一天弱了……这些日子那么多大夫来过,也开了好些方子,公子怎的一张方子都不试呢?”
元策扯了扯嘴角:“自然是为了等到最好的那张。”
“那公子今日没再请医,可是已经拿到了好方子?”
“是啊,这厢房很快就能空出来了。”
“那可太好了!”
……不过什么神仙方子,居然这么快就能让这病重之人下地出屋了?
青松在心底啧啧称奇,擦拭干净高将军的脸,又去洗了一遍帕子,再走上前来时,看到元策摊开了手:“帕子给我,出去吧。”
近来公子时常独自待在这厢房,看得出来对这位高将军十分有情有义,青松便不再打扰,将帕子递给元策,退出去阖上了房门。
厢房里只剩两人。
元策在榻前沉默着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掌着手心的湿帕微微俯下身,盯住了榻上人:“他们说,你虽睁不开眼,却还能听见声音——若我告诉你,你一心效忠之人昨日送来了一张催命的毒方,想要杀你,这病榻你可还躺得下去?”
榻上人仍牢牢闭着双眼,眉峰却紧蹙起来,呼出的浊气突然变得粗重。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不是很绝望。”
“我阿兄当初也是这么绝望的。”
破碎的呼吸一声长过一声,榻上人有气无力地残喘着,眼角溢出一点浑浊的湿润。
元策淡淡直起身,望着窗外新生的朝阳,眨了眨眼,掌起湿帕,慢慢覆上他的脸,往下施力。
口鼻完全被湿帕包裹,榻上人急急喘息起来,瘦骨嶙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要从千疮百孔的肺腑里汲取所剩无几的空气。
元策收紧手掌,缓缓摁下他的挣扎。
眼看掌下人像条垂死的鱼一般惊颤,抖动,最后拉紧的弦嗡地绷断,一切归于死寂。
元策力道一收,轻轻捏起帕子,往一旁面盆架一扔。
帕子落入盆中,啪地激起一朵水花。
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过了会儿,水面恢复至平静无波,映照出一双晦暗的眼。
元策静静盯着污浊的水面,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闭上了所有的感官。
什么也看不到,感受不到。
寂静之中忽然响起“笃笃笃”三下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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