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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到这一步,算是全部结束了,步徽解开了心结,接受了她跟步霄的事,老爷子也在昨天认了自己,所以步霄回来,她跟他再也不会有任何阻碍了。
鱼薇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浮起一点点的笑容,心里满是解脱和如释重负,她昨天的孔明灯真是太灵验了,步霄就要回家了,等他回来,有他在,所有人和事都会好起来。
她抬起头,看见步徽坐在走廊对面的椅子上,这会儿面色沉冷地站起来,走去安全通道想去抽烟,他的样子变得让她有些陌生,头发短了很多,气质比以前更内敛了,他在渐渐褪去大男孩的表象,等他九月份去当兵,两年后再回来,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步老爷子的病情很快就稳定下来了,速度之快,让医生都很吃惊,老爷子剩余心肌都恢复得很好,就这么挺了过来,而且一睁眼就犯脾气,说要回家。
临近春节,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回家过年,在医院过总不是什么好地方,看着就晦气,说是一年都会走衰运。鱼薇在病床边听着老爷子的话,心里隐隐猜测,老人家是有些害怕,刚才医生私下也偷偷跟家属说了,老人年纪大了,心脏手术风险很高,步老爷子估计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怕下不了手术台,在医院里凄凉走完余生,总想回家,还一直嚷嚷,说不定这是他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死也要死在家里。
鱼薇其实很能理解,老爷子此刻的归心似箭,和怕余生将尽的恐惧感,人在大病面前,特别是老人,都是孤单而恐惧的,有种孤军奋战、无人作陪的感觉,近来老爷子说总梦见死去的老战友,怕是来接他的,格外脆弱敏感。
“老四呢,我要老四!”这晚,姚素娟又劝他尽快手术时,步老爷子冷哼道:“到底为了什么走的,也该回来了,我不反对他跟鱼薇的事儿了,让他赶紧回来。”
鱼薇当时手里拿着暖水壶,正在病房门口,听得很清楚,姚素娟安慰道:“爸,老四在回来路上了,还是小徽给他打的电话,叔侄两个已经和好了,您就放心吧。”
大嫂苦口婆心劝了很久,还是劝不了老爷子做手术,第二天就是除夕夜了,她只好安排好了一切,把老爷子接回家了,家里虽然什么医疗设备都有,也有私人医生,但总觉得没有医院安全。步霄接到电话时,人还在云贵边界的一个小县城里,也不知道他跑那儿去干什么的,正好又赶上春运,总之要回来,怎么也得辗转两天。大家都明白,老爷子不愿意做手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见老四,更是怕万一出不了手术室,见不到老四最后一面。
虽然他平日在四个子女里,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步霄,但其实全家人都懂,他心底是最疼小儿子的,也最喜欢他,父子俩之间还有种莫名的羁绊和牵制,步老爷子其实最听老四的话。
这似乎是全家人最想念步霄的一次,他走得太久了,家里安静得过分,连毛毛都不爱叫唤了,老四走的前几日,它还闹绝食,最近又像是能感应到主人要回来似的,有些焦虑和烦躁,总是冲着空荡荡的院子乱吠。
又是一年冬天,今年冬天比去年还要严酷、寒冷,硬冷的烈风像是一把铁刷子似的,把院子里的绿色都刷落得一干二净,所有植物都一片光秃秃的,只有黄梅窜出了花骨朵,正在含苞待放。
除夕夜这晚的年夜饭吃得挺肃静,电视机都没开,一是怕老爷子还病着受不了吵闹,二是老爷子自己也说了,怕屋里太吵,听不见老四回家的声响。
桌上也基本上都是素菜,冠心病最忌惮吃油腻的,于是一家子人开始都跟着老爷子和步静生吃清爽的素食,饭菜渐渐见底,也不见步霄回来。
“大家先休息吧,他说得十一二点才能到家。”鱼薇看饭吃得差不多了,全家人却不愿意撤席,这么说道。
她估计是那个最忐忑、最期待的人,几乎食不下咽,晚饭都没吃几口,自从知道步霄今晚到家的确切时间后,她一直处在兴奋的状态里。不过鱼薇的话说完,却没人想动,大家一晚上都在楼下呆着,就连老三和樊清下午刚从济南赶回来,好几天没合眼的,都洗了澡穿着睡衣回到一楼,等到了将近十二点。
实在太晚了,步静生也换上睡衣,决定推着老父亲上楼休息去,步老爷子身体不好,哪经得住熬,就在这时,趴在客厅地毯上的毛毛忽然蹦起老高,“汪汪汪”疯狂地狂吠起来,如箭矢一般,笔直地冲进院子里,变成一点黄色消失在黑暗里。
“回来了?”姚素娟正好从楼上下来,站在半截楼梯上,眼神惊喜地朝着院子里望着问道,步徽此时也从沙发上抬起头,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
鱼薇有些发抖,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心跳加速,手指和发梢以及嘴唇都在轻颤,院子里的狗叫声越来越激烈,直到听见镂空雕花的大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毛毛发出“嗷呜”声,鱼薇才自语一般说道:“他回来了。”
这个进家门的动静太熟悉了,只有老四回来才会这么吵,步静生推着步老爷子轮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全家人都齐刷刷地扭头朝着院子里看去。
黑黢黢的夜色里,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鱼薇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出了前门,踏上了院子的小径。
借着屋内灯火通明的暖光,那个身影一点点出现,被光勾勒出线条,步霄穿着长及小腿的黑色呢大衣,深灰色长裤,脖子上随意地把围巾绕了两圈,是那条很长很厚实,她亲手给他织的围巾。
廊檐下的台阶被含苞欲绽的黄梅掩映,细细的枝条上一颗颗嫩黄色花苞像是小珍珠,透过参差的枝条,鱼薇看见步霄高挑的身影,小土狗一直兴奋地在他脚边蹦跶,他实在没办法,弯下腰,一把将那只小土狗抱了起来,抱在怀里,继续迈腿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抬起头,穿过夜色,似乎看清了等在家门口的人是她,因为他迈过那道明暗交界线,整个人彻底出现在光里时,步霄是笑着的,仿佛已经打量她很久了。
步霄的容貌一点点、逐渐地在眼底变得清晰,直到看见他剑眉下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和他唇边那抹熟悉至极的坏笑时,鱼薇才有实感,他回来了。
他瘦得让她一时间有点发愣,像是有些脱离他原有的轮廓,瘦脱了形,五官的棱角变得更犀利,也晒的更黑了,可是步霄的味道、气息和眼神丝毫没变,那副晃悠悠地走来的样子,除了他还会有谁?
鱼薇两脚不听使唤,已经僵直地迎了上去,也不说话,只知道贪婪地打量他,走到石头小径的一半,两个人终于碰面,步霄停下脚等她过来,微狭着亮晶晶的眼眸,笑得更坏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曾经有过的,步霄怀里的小土狗突然挣脱怀抱,蹿了下来,跳到他和她的脚边,汪汪叫着,步霄为了看清楚好久不见的她,轻轻俯下身,把脸贴近鱼薇。
一样却又不一样。
他是她的小叔叔,她是一个比他小了十岁的小尾巴,他比她高了很多,要看清她还得俯下身打量,如果这会儿步霄变戏法儿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递给她,鱼薇都不会觉得惊奇。
只是,他的白衬衫变成了黑大衣,她从小哭包变成了大姑娘,那只狗是当年那只产下的小崽子,那时是夏天,今天是深冬,可他遥遥地朝着她走过来,兴许并不仅仅是空间距离上的,他穿过了一段深深的时光,走到她的身边,当两人在此碰面时,她仿佛还能看见,与自己打照面的还有当年张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脸庞。
步霄俯下身热切地望着自己,鱼薇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步霄顺势把她搂进怀里,他黑色大衣上浓浓的香烟味,还混杂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大衣沾满了冷冷的寒风,是凉的,他的体温却还是那么高,滚烫的从衣服下传递着热度。
“我回来了……”步霄低下头,把下颌贴在她的头顶,闻着她的发香,温柔地说道:“这次再也不走了。”
鱼薇的心里顿时安定到了极点,她觉得整颗心都跟着步霄一起彻底平静下来,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味道,但没有抱太久,只说了两句悄悄话,两个人就并肩朝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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