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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看着他边东张西望边往前走,很快就走得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了,心中不由升起一阵遗憾。本来么,难得有这么个逃跑的大好机会,偏生自己拉得浑身无力,连起身都要费一番挣扎,否则只有设法弄断绳子赶着马车逃走,柳湘莲断断追不上的。一面这么想着,薛蟠一面不死心地挣扎着爬起身来,艰难地朝外蠕动。终于挪到了驾驶座上,薛蟠双眼立刻朝着柳湘莲的包袱看去,却失望地发现柳湘莲并未将宝剑留在包袱里,兴许是带在身上了。薛蟠无法,只得后退几步,然后坐在车厢旁,在车厢边的棱角上艰难地磨着绳子,希望能赶在柳湘莲回来之前把绳子磨断。然而他刚磨了不到两分钟,便看到柳湘莲自远处疾步走来。薛蟠只得怏怏住手,老实坐在原地。柳湘莲走到马车前,皱眉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出来了?”薛蟠连忙道:“我见你一直没回来,所以出来看看。”柳湘莲也未作怀疑,伸手解开绑住薛蟠双手的绳子,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到薛蟠手中道:“吃下去。”薛蟠打开油纸包一看,发现里面静静躺着几株小小的绿色植物,翠绿的叶子煞是鲜嫩喜人。薛蟠拈起一棵仔细看了看,发现不认得,只好问柳湘莲道:“这是什么草?能治腹泻?”“车前子,对腹泻有点效果。”柳湘莲道:“我只能找到这个。”薛蟠接过那几棵小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质疑道:“它有用吗?没毒吧?确定能治腹泻?”柳湘莲不耐道:“不信我你可以不吃。”薛蟠虽然对柳湘莲这个蒙古大夫的医术相当怀疑,然而拉肚子的滋味实在太过痛苦了,说不得只好相信他一次。于是薛蟠继续问道:“那我该怎么吃,就这么生吃?根用不用吃下去?”柳湘莲道:“嚼烂,和凉水服下。”说完弯腰自包袱中翻出水壶递了过去。薛蟠只得伸手接过,先倒出些清水把那几棵车前子洗了一下,然后拿了一株放在嘴里用力嚼烂,然后再喝水,好在那草并没有多苦,也不算太难以下咽。薛蟠苦着脸把那几棵车前子就着冷水吃完,柳湘莲方拿起马鞭道:“坐回车厢。要赶路了。”薛蟠“哦”了一声,然后坐了回去。可能是那几株貌不惊人的小草当真对治疗腹泻有效果,薛蟠吃下去后,总算拉得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不过途中还是又下车拉了两回。由于他这一天频繁地解手,耽误了赶路的时间,导致柳湘莲未能按计划赶到下一个城镇,于是,等天色全黑看不到路时,两人只能在荒郊野外睡马车车厢。好在这时候还是初秋,天气还不算冷,柳湘莲又带着几件厚衣服,因此倒也不怕晚上会受冻着凉。☆、夜宿柳湘莲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马车停好,然后解开包袱取出预备好的干粮,这才掀开车帘走进了车厢里。薛蟠拉肚子拉得有气无力,没精打采地缩在车厢一角发呆,看到柳湘莲进来,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他说话的时候,柳湘莲只觉得他太聒噪,如今他不说话了,柳湘莲又觉得车厢内过分安静了,竟感觉有些不适应。他来到薛蟠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打开干粮外面的纸包问道:“饿了没,吃一点吧。”薛蟠虽然也觉得有些饿了,可是……看柳湘莲手里那两张又干又硬的硬面饼他却实在提不起胃口。要知道自己的肠胃刚刚饱受蹂、躏,如果再吃那种硬邦邦难以消化的食物,天知道他明天会拉成什么样子。于是薛蟠摇了摇头道:“这种硬得能当凶器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吃吧。”柳湘莲见他不吃,也不再跟他客气,自己拿着面饼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吃了起来。薛蟠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只觉肚子里越发饿了起来,不过为了自己可怜的肠胃着想,他还是默默地把头转了过去。不一会儿柳湘莲吃完了干粮,便站起身来掀开马车座上的坐垫,打开木板从底下放行李的箱子中取出一件夹袄和一件狐皮大氅来,然后把木板和坐垫重新放好,这才将手中夹袄丢给薛蟠道:“盖着睡吧。”薛蟠连忙接过来盖在身上。柳湘莲看他一脸菜色两眼发青,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比之前日生龙活虎的样子判若两人,两道俊眉不由得微微皱起。想了片刻后,柳湘莲忽然伸手扯掉薛蟠盖在身上的夹袄。薛蟠立刻瞪起眼睛,看上去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凶悍神采,就是说出的话还带着点有气无力:“姓柳的你干什么?!你都有那么厚一件大氅了,老子就一件夹袄,你也好意思剥夺,你想害老子晚上被活活冻死么?”柳湘莲冷冷地看了薛蟠一眼。薛蟠立刻缩了缩头不敢再抗议,只在心里暗自腹诽。柳湘莲转过头去不看薛蟠,右手却随手一抛,将手中的狐皮大氅丢到薛蟠身上。薛蟠连忙一把抓住,然后狐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湘莲不耐道:“你盖这个,免得被冻死。”“这么好心?”薛蟠看着柳湘莲的眼中满是质疑的表情:“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不盖就还给我。”“谁说我不盖了?”薛蟠连忙抓紧手中狐裘,生怕柳湘莲改变主意再抢回去:“不盖白不盖,当然要盖。”柳湘莲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件夹袄披在自己身上,然后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薛蟠见他闭上双眼,自己连忙也跟着闭上双眼开始装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生病的缘故,柳湘莲这次并没有绑他,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等会儿待柳湘莲睡熟了,我就悄悄爬起来拿绳子把他绑上,然后拖到马车下,自己再驾车逃走。就算他柳湘莲醒了,凉他被绳子绑着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你姓柳的是很厉害没错,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薛蟠心中暗自盘算道。在柳湘莲手中吃过几次大亏后,他已经不敢再打这位色如春花冷似阎罗的冷郎君菊花的主意了,只希望能平安从他手中逃走,日后两人再不见面。虽然他也想过狠狠心,趁柳湘莲睡着时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一了百了,可是他前世虽然勉强算混黑道的,但也只限于帮人看看场子收收保护费,小打小闹虽然经历过不少,但是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再说这柳湘莲人虽然操蛋了点,不过这张脸长得确实相当俊美,薛蟠自认对着这么美的一张脸自己下不了狠心,所以只得作罢。薛蟠静静地闭目等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后,才听到柳湘莲的鼻息渐渐均匀,想来是终于睡着了。薛蟠仍旧不放心,又多等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推了推柳湘莲,低声叫道:“喂,姓柳的~”柳湘莲一动不动,仍旧双眼紧闭继续沉睡。薛蟠心中暗喜,连忙弯下腰去,伸手摸到白天柳湘莲绑自己的绳索,然后悄悄掀开柳湘莲身上盖的夹袄,便拿绳子往他身上绑。柳湘莲忽然睁开双眼看向薛蟠。毫无防备下被那双清冷的凤目盯着,薛蟠只觉身上一冷,手一哆嗦,手里的绳子便掉到了地上。柳湘莲道:“你干什么?”“没,没干什么。”薛蟠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那个……”“就是什么?”柳湘莲步步紧逼。“就是……就是……”薛蟠人急智生,连忙抓起一旁的狐皮大氅道:“我看你冷得直打哆嗦,所以想和你换过来,让你还盖狐裘,我盖夹袄好了……”柳湘莲又岂会听不出他声音里的颤抖,却故作不觉,道:“那好啊,我正冷呢。”说完随手接过狐裘大氅盖在身上。薛蟠:“……”姓柳的,我就那么一说,你就不能谦让一下,体谅体谅我这个病号么?薛蟠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满腹怨气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夹袄盖上,然后缩在角落里。可惜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柳湘莲忽然看了他一眼道:“刚想起我忘了一件事。”薛蟠问道:“什么?”“这个。”柳湘莲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绳子,然后发号施令:“双手并拢,伸过来。”薛蟠立刻可怜兮兮道:“看在我还是个病人的份上,可以不绑么?我保证不会逃……”“不行。”柳湘莲果断拒绝。于是薛蟠又一次被毫不留情地绑了个结结实实。柳湘莲绑完后,才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件夹袄盖在他身上道:“睡吧。若再不安分,连夹袄也别想盖了。”薛蟠这才知道对方对自己暗中搞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却故意不揭穿,反而将计就计顺着自己的话意拿走狐皮大氅来惩罚自己,想到这一层,薛蟠不由又恨得牙痒痒。不过心里再气再恨也奈何不得那人,无奈之下薛蟠只好委曲求全,闭上双眼缩在车厢一角培养睡意。可能因为白天一番闹腾浪费了太多体力,过了一会儿薛蟠就觉困意袭来,遂沉沉睡去。柳湘莲转头看了一眼大猫般缩在车厢一角呼呼大睡的某人,想起他方才明明惊慌却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由暗自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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