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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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到这里就结束了。绞刑师端着酒杯，回到客厅。他一口饮尽杯中的残酒，然後将空杯子放到电话机的旁边。&ldo;你可真让我为难，亚伯。&rdo;他轻声道，&ldo;我本想就这麽金盆洗手，可你知道，我没法拒绝你的委托。&rdo;电话另一侧摆着一个白色的相框。相框是崭新的，里面的相片却有些年头了。绞刑师拿起相框，凝视照片中的人。这张照片是他从那个血腥之夜带出来的，是关於卡翠安娜最後的纪念。照片摄於海上，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海洋，卡翠安娜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她丈夫的手。两个人笑得甜蜜幸福。&ldo;我多麽怀念从前。&rdo;绞刑师说。狱警把莱卡押进典狱长办公室。典狱长用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眼神扫过狼狈的杀手。&ldo;这是怎麽了？&rdo;莱卡张开嘴，刚发了一个音，还没说出完整的一个字，就被狱警推了一把。狱警让他住口，代替他说：&ldo;&lso;猫头鹰&rso;发现这小子在档案室里，偷偷摸摸的。他有钥匙，还有身份卡。&rdo;他将钥匙和身份卡放到典狱长的办公桌上，&ldo;是您的卡。&rdo;典狱长扬起眉毛：&ldo;哦……我的……我的卡怎麽会在你那儿呢，莫奈先生？你能告诉我吗？&rdo;莱卡听得出他的潜台词：编个故事，别连累我。&ldo;我……&rdo;莱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逐渐在他脑子里成形：&ldo;昨天，我来找过您，想请您给我调个囚室，但是您不肯……&rdo;这部分是实话，典狱长听了连连点头，好像这样能增加故事的可信度一样。说谎的技巧在於不可全说假话，也不能全说真话，而是要半真半假，亦真亦假。&ldo;那时候卡和钥匙就放在桌子上，我趁您不注意就顺手拿了。&rdo;&ldo;我可真没发现。我太大意了。&rdo;典狱长干巴巴地说，&ldo;那你为什麽要去档案室？&rdo;&ldo;我……我想起亨利先生曾告诉我，我的罪行还没重到必须坐牢。我想看看我的档案，看是不是这样。&rdo;&ldo;你懂法律吗？&rdo;&ldo;……不太懂。&rdo;&ldo;那你看什麽档案。&rdo;&ldo;只是好奇。&rdo;狱警冷笑道：&ldo;让你来坐牢是为了让你改过自新、洗心革面，可不是让你避重就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rdo;典狱长抬起一只手，示意狱警噤声。他问道：&ldo;後来又发生了什麽，莫奈先生？&rdo;莱卡叹息一声，回想起档案室里的那一幕。他以为自己被枪顶着，於是动也不敢动。背後的那个人叫来了狱警。等双手被铐起来，莱卡才知道，顶着他後背的不是什麽枪，只是一根木头拐杖。&ldo;我被发现了。&rdo;&ldo;被谁？&rdo;&ldo;&lso;猫头鹰&rso;。图书馆的副馆长。&rdo;典狱长&ldo;唔&rdo;了一声，问狱警：&ldo;副馆长在吗？&rdo;&ldo;在门外等着呢，他可是──呃，目击证人。&rdo;狱警摸了摸下巴，极是满意自己的说法。&ldo;请他进来。&rdo;狱警瞪了莱卡一眼，像在说&ldo;老实点，不许动&rdo;，然後退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喊了一声。&ldo;进来，&lso;猫头鹰&rso;，典狱长找你说话。&rdo;门外的那个人走了进来。莱卡回头看着他，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双眸却犀利如鹰隼。他步履稳健，但右手拄着一根拐杖──在档案室里他就是用这玩意儿顶着莱卡後背的──这拐杖似乎并不是为了协助走路，只是起一种装饰作用。老人穿着囚服，姿态却宛如宴会场上的男主人，风度翩翩，同时气势逼人。典狱长在老人的威严之下显得更畏缩了。他支支吾吾道：&ldo;那个……副馆长……是你发现……捉住莱卡。莫奈的吗？&rdo;老人用拐杖一敲地面：&ldo;嗯，没错。不过被我抓现行的时候，他看的可不是自己的档案。&rdo;莱卡慌忙解释：&ldo;我在看达蒂诺的档案……我是说……我想……了解了解他，顺便。&rdo;&ldo;猫头鹰&rdo;似笑非笑：&ldo;哦……就像丈夫偷看妻子的短信，看看她有没有外遇？&rdo;──什麽破烂比喻！莱卡怒从心头起。典狱长的双手不安地交握，松开，又交握。他额头上沁出冷汗，目光游移。&ldo;这可不好，莱卡。莫奈，莫奈先生。在服刑期间盗窃，这可是……&rdo;狱警咧开嘴：&ldo;看来你不仅减不了刑，还必须加刑罗。&rdo;莱卡斜睨典狱长，用表情提醒他，他应该为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干点儿实事，而不是坐在这里犯焦虑症。&ldo;我……我想……&rdo;典狱长咽了一口口水，&ldo;这事可大可小，念在你是初犯，就……就略施惩戒……&rdo;他摆了摆手：&ldo;关禁闭吧。&rdo;此言一出，不止&ldo;猫头鹰&rdo;，连狱警都露出惊讶的神色：&ldo;什麽？只是关禁闭？这也太轻了吧！&rdo;&ldo;莫奈先生的室友不是也在关禁闭吗？&rdo;&ldo;猫头鹰&rdo;忽然说，&ldo;可以让他们做邻居，到时候一块儿放出来，岂不是更好？&rdo;典狱长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擦去额头上的冷汗。&ldo;就这麽办吧。&rdo;狱警抓住莱卡的胳膊，几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莱卡踉踉跄跄地被押出办公室，留下紧张得快要昏倒的典狱长和一脸高深莫测的&ldo;猫头鹰&rdo;。禁闭室没有窗户，除了铁门下方用来送饭的洞口和上方一个小小的、只能从外面打开的窗口之外，和外界再没有交流的渠道，完全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八成有故障，间或闪烁一两下。盥洗台上布满可疑的污渍，生锈的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漏水。毛毯上有几个虫蛀的洞，边缘沾着深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霉味。莱卡嫌弃地检查完他的&ldo;新居&rdo;，然後挑床上看起来不那麽脏的一块地方坐下。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老旧，如此脏乱，活像被人遗忘了一千年的遗迹，或者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没关系，莱卡想。我经历过更糟的。一间不知道多少年没打扫过的禁闭室算不了什麽。可问题是，他又不是自愿进来的！他应该在外面调查亚伯拉罕的身份，而不是在禁闭室里无所事事，消磨时光！那该挨千刀的典狱长怎麽想到关禁闭这个馊主意的！还不如给他加刑！就算再加一百年，莱卡也有办法出去，可是在禁闭室，他什麽也做不了。他懊恼地低吼一声，从床上蹿起来，重重踢了马桶一脚以泄心头之恨。&ldo;我说，隔壁的，&rdo;从莱卡背後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ldo;你最好别折腾马桶。这里的卫生设施年久失修，一不小心就会坏，而且他们通常不修。如果你不想和你的排泄物共度美好时光，就对马桶客气一点儿。&rdo;莱卡爬上床，贴着那面墙：&ldo;达蒂诺？&rdo;&ldo;莱卡？&rdo;墙另一边的果然是他的室友，现在莱卡明白&ldo;猫头鹰&rdo;所说的&ldo;让他们做邻居&rdo;是什麽意思了。&ldo;莱卡，你怎麽会在这儿？&rdo;达蒂诺问，&ldo;该不会是专程进来陪我的吧？&rdo;&ldo;当然不是！&rdo;&ldo;那你为什麽会进来？&rdo;莱卡泄了气似的坐在床头，倚着墙角。禁闭室造得偷工减料，隔音不佳，靠在墙边说话，隔壁的人就能听见。他把在典狱长办公室编的那套谎话又说了一遍。在说到偷看达蒂诺档案的时候，墙对面的青年发出一声怪叫：&ldo;耶稣啊！你看那个干什麽！&rdo;&ldo;……想深入了解你一下。&rdo;莱卡怀着恶意说。&ldo;你&lso;了解&rso;得还不够吗？&rdo;被囚於一方斗室中的暴君揶揄道，&ldo;要是你想了解别的，我也乐意奉陪。&rdo;&ldo;敬谢不敏！&rdo;&ldo;别这样，你明明很想&lso;了解&rso;我的不是吗？你有了解到什麽吗？&rdo;莱卡快速回忆了一下达蒂诺档案上的内容。他曾接受过特殊的记忆训练，可以像照相一样在短时间内记住大量内容而不去理解它们的内容，只有通过事後回忆才能懂得这些信息的含义。&ldo;你入狱前是个保险经理人。&rdo;他试探道，&ldo;我可没想到你做过这样的工作。&rdo;&ldo;啊……那个……那其实只是挂名，一个虚衔。我对保险什麽的一窍不通。&rdo;达蒂诺轻松地说，语气宛如肇事司机轻描淡写地向警察解释：这头鹿不是我撞死的，只是刚好死在我车轮前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