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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我前几日到临清去了,家里事情也多,倒不知奶奶何时大喜了?”本想说“俺”的,听李瓶儿只说“我”,她又觉着不好意思,好像济南府许多人都只说“我”的,就是郓哥儿也……
怎么又想到他了?
“知道知道,也难为你一个人撑着了。我家小子是七月三十后半夜落的草,算八月的了,人都说初一十五生的孩儿没福气,我只怕……”
“诶,奶奶愁啥,哪个说的没福气,初一十五可都是庙里沐佛吃斋的吉日哩,要不是好日子,那南门外那些和尚都不念经了。”
众人不解,问:“为何不念经了?”
“没人去上香吃斋,他们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坐得住?”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李瓶儿本也只是无病呻~吟,鸡蛋里挑骨头罢了,哪有真觉着自个儿儿子不好的娘?见她一脸狡黠,分明是故意逗她开怀呢,瞬间也笑起来。
“得得得,你嘴巴厉害,咱们官哥儿得了你这么个巧嘴的小姨,不知得多开心哩!”
众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快,巳时二刻,有媳妇子进来问“饭摆在何处”,李瓶儿问:“你爹还回来不回来?”
“天福来说,俺爹在西门大官人府上吃了,让娘不用等他。”
李瓶儿点点头,又问迎儿:“好妹子,咱们姐俩就在这炕上吃了如何?没外人在,就图个便宜。”
既然留饭,迎儿哪有不从的,只笑着应好。
没多大会儿功夫,迎春几个丫头帮着捧了鸡鸭鱼肉上来,又有黄白绿各色时鲜小菜二三样,并一大钵乳白色的汤水。不消迎儿动手,早有丫头替她盛了一碗汤来。
迎儿见又是汤汤水水,在家才被翠莲“喂”了大半月,她内心深处早已对汤“害怕”了。
“好妹子别嫌弃,午食咱们随意吃点儿,晚间再吃好的。这汤是乳鸽杏仁煨的,秋日应肺,五行属金,吃点儿补肺润燥的才好呢。”
迎儿手上僵硬,学着她优雅从容的样子,慢慢的拿小勺舀了吃,还别说,看着虽腻,入口却别有一番清爽滋味……果然是大户了,连个汤都这般“别有洞天”。
果然,冯老妈就在旁道:“这汤可是咱们东京带来的厨子煨的,那厨子就是在东京城,那也是梁中书府上的得意人,在清河县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哩!”
迎儿先咽下嘴里的汤,才笑着道:“那我可要多喝点了!”
这话将李瓶儿逗得更开心了,又紧着让人盛了一碗与她,两人正边说边吃着呢,突然,门口有个小厮抱着毡包进来,道:“娘,俺爹家来了。”
李瓶儿正要问是谁伺候着的,小厮抬起脑袋来,道:“爹吃了酒,由西门爹亲自送回来,就是应爹也来了。”
迎儿心口一堵,西门庆来了啊!她还没想好怎么在西门庆跟前出场呢,这来的也真突然,忙歇了碗,站起身道:“奶奶既有客,那我就……”她不知道是要直接告辞还是先避一避。
“好罢好罢,绣春先请大姑娘过去坐坐,我……”
话未说完,就听个男声道:“什么大姑娘二姑娘的,你啥时候有了妹子,俺咋不知哩……”原是被那醉汉听见了。
迎儿愈发要走,丫头绣春却只顾着同迎春收拾炕桌狼藉,没人带路,迎儿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犹豫间,只听帘子一响,几名男子进了屋来。
“天福死哪儿去了?你娘说她有妹子哩,俺……嗝……俺还没见过小姨妹呢,也不好生招待招待……嗝……”
迎儿皱着眉,听那一个接一个的酒嗝,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呕出胃里东西来,看他那红通通肿大异常的酒糟鼻,怕就是个酒色之徒。李瓶儿好端端个美人坯子,却嫁与这等人,也真是糟蹋了。
据她所知,李瓶儿四任丈夫都不是好东西。第一次嫁人,当然也不算“嫁”,只是与人做妾罢了,那位梁中书早死在梁山好汉刀下了。第二次嫁人,就是这个花太监的侄子,不求上进的酒色之徒,还有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兄弟姊妹,糟心事不少。第三次,是个假太医蒋竹山,基本算是她用钱养着的小白脸。最后一次就是西门庆了,这王八蛋的混账就更不消说了。
当然,这王八蛋现在就在她跟前呢。
迎儿将眼睛放在花子虚旁的两名男子身上。右边那位寻常身量,寻常打扮,她没见过,估计就是天福说的“应爹”了。左边那绿罗衫的才是西门庆。
此时的西门庆与上辈子没多大差别,一样的二十五六年纪,七尺有余的身材,手里摇着把洒金川蜀扇子,好一副风流做派。迎儿却无甚兴趣,看他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偷觑李瓶儿,迎儿恨不得嗤笑一声。
李瓶儿也早有所觉,特意避开西门庆的眼光,想要上前扶过花子虚,又见他两旁都是成年男子搀着,只得道:“哪里敢再劳动两位叔叔,天福还不赶紧扶过你爹来?”
天福要上去,花子虚那醉鬼却仍兀自嘟囔“小姨妹在哪儿”“俺要好生招待你”,醉得五迷六道的眼睛突然看见众人身后的窈窕少女,“啊”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迎儿方向傻笑。
西门庆和应伯爵顺着手指,这才见躲在后面的少女。
只见她十五六的年纪,正值豆蔻年华,生得细长身条,雪白肌肤比李瓶儿更胜一筹。但人虽瘦条,该有肉的地方却也不瘦,愈发衬得下头腰~肢不盈一握,估计着常年劳作的关系,那肉生得极其紧实,袖子下露出的一截皓腕纤细而又紧~致,并非李瓶儿初~产~妇的丰腴,也不似寻常女子的柴瘦……是少见的极品身段!
西门庆下意识就咽了咽口水,原以为这花兄弟的老婆就是极品了,他怎么不知清河县还有这等女子。观其少女发髻,还未成婚,倒是……又咽了咽口水。
迎儿被他看得心头生厌,恨不能临头啐他一口。
应伯爵整日跟着西门庆混吃混喝,早就练就了一手看碟下菜的好本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就大咧咧笑着问:“咦……花二哥倒是藏得紧,这般天仙似的小姨子,咱们怎从未见过?有个词叫啥来着……金什么藏什么的?”
西门庆接口道:“金屋藏娇。”
“对对对,就是这词儿呢,金屋藏娇!花二哥不厚道。”
迎儿虽不识字,但就觉着“金屋藏娇”不是什么好词儿,她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说得好像与谁瓜田李下一般,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俺……嗝……俺也不知道哩,今日……才……嗝……第一次见,娘子还没与俺们引荐引荐哩!”
李瓶儿皱了眉,不知是不敢当面驳了丈夫的面子还是怎的,就拉过迎儿的手,笑着道:“好妹子也来见见,这醉鬼样的是你姐夫,官哥儿他爹,左手这位是县里的西门大官人,他家开的生药铺子也在县前大街上,离你家炊饼铺亦不远哩,今日得了个熟脸,以后还可互相帮衬帮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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