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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来得及说出了这句话,就被结结实实地摁到在了红木长桌上,嘴唇牙齿和桌面的接触亲密到一丝缝隙都不留,随即脑后勺上就被顶上了一个冰凉的管状物体。……是枪……汪逸觉得自己的思路一下子停滞并变得模糊起来……和那些土生土长的美国记者们不同,半个血统是华国人的汪逸每年都会去华国探望母亲,他清楚地知道“杜卓阳”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庞大黑暗世界和这个黑暗世界所具有的惊人影响力。一瞬间,各种黑道常用的处决方式接二连三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杜卓阳饶有兴致的看着突然猛烈挣扎又突然僵住不动的汪逸,抬了下手示意部下把人松开。摁住在汪逸肩膀上的手臂松开了力度,但是顶在他后脑勺上的枪口依然稳定得没发生一丝偏移。“你什么?”杜卓阳看着汪逸的眼睛,眼神里虽有笑意却带着冰冷。“我……”汪逸还没从刚刚的脑补中回神过来,喘着气说的话像是不受控了一样,“……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理智在最后关头回笼,吞没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语。“我有没有什么?”杜卓阳的脸阴沉下来,他对于半个月前的那次被强迫无比在意,任谁随便说一句哪怕不相干的话语都会杯弓蛇影地疑神疑鬼半天。站在房间里的部下都是跟了杜卓阳很久的老人,对这位太子爷的语气、心情的细微变化都能领会到位,此时一听杜卓阳语调有变,顶在汪逸后脑勺上的枪口干脆地调转了个个儿狠狠地给了他一下,然后再次将他摁倒在桌面上。汪逸困难地扭转过身子执着地去看杜卓阳,被枪托重击的脑袋嗡嗡作痛,顺着发际蜿蜒而下的血丝迅速地从太阳穴处找到突破口,接着顺着眼角流入眼睛,在他眼前漫成了一片血色的薄雾。薄雾的尽头,杜卓阳冷漠的眼神寒意十足,却在弥漫开来的血样背景里有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汪逸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失控起来,他像是被下了咒一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接受我的可能!”然后,他就看到杜卓阳勾起了唇角,不无讽刺地反问道:“如果我对那个问题的回答是‘是’呢?”“那又怎样?”汪逸猛一使劲,摁住他肩膀的两个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带了起来,正要再给他一下狠的却看到杜卓阳挥了一下手。趁机站直了身子的汪逸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自暴自弃地接着吼道:“那又怎样?就算你和他在一起我也有机会啊!只要你能接受男人就有接受我的可能啊!”杜卓阳看着虽然狼狈不堪却在他面前努力站直身子的男人:对方长得不算难看,肤色偏白却没有白种人的浓重毛发,鼻眼的轮廓很欧化但是面孔却是明显的东方人,而大概长期从事文字工作的原因让他虽然个子高挺,却有着较常人稍微纤细的肌肉轮廓……当然,这一切并不能打动杜卓阳分毫,他在国内有过的情人们从来没有性别上的差别,相貌气质远胜于这个小记者的也大有人在。真正让杜卓阳心中一动的是男人大喊时的固执和孤注一掷般的执着,这让他想起了一年前离开华国之前的一个拥抱——那样一个用尽他全部力气的拥抱,却又在之后的无数时间里给了他回忆的力气,只是当时他看着邵逸辰打开车门远去的背影时那种撕裂一切却无处使力的隐痛,直到现在都没能痊愈,而是成了心口上的一道暗伤。现在,他在汪逸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伤痛。在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情况下,杜卓阳已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我对你没兴趣,今天我心情很好,你说的这个笑话不错,只是我听这一遍就已经够了。阿基,给这个记者最新型号的相机和笔记本,再把他送回去。”说完,他一点回话的余地都没留给汪逸,起身离开了房间。送完汪逸回来的阿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薄荷冰水,贼眉鼠眼地换下了杜卓阳手指间的雪茄。杜卓阳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喝了一口水:“还是安排埃德送的人?”“没有,”阿基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努力营造出一种“我很听话”的姿态,“汪先生拒绝了我们送他,自己走了。”“嗯?”杜卓阳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子上,用一个单音节语气词询问道。很是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后,阿基回答说,“他说他自己走回去,可以记住您在哪儿住,以后……以后……”只上过初中的半文盲青年阿基同学绞尽脑汁地想着“追求”的同义词,吞吞吐吐地腹诽着汪逸记者。——只不过是半个华国人也敢对杜少有这种想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攘外必先安内房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bb……杜卓阳没理会阿基的下半句话,他走到路边的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遥远的公路上有一个小黑点在缓缓移动,而这里距离维尔市的主干道足足有几十公里……这个人,姓汪?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对阿基说:“那就……搬家吧。”搬家什么的,最讨厌了!阿基泪汪汪地看着杜太子以求他改变主意。可惜杜卓阳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手边的格洛克就去了射击场。远在12个时区以外的房书平压根没想到自己多了一名竞争者,而且好像这名竞争者在杜卓阳那里的好感度还要比他要高。……其实这句话说的有些偏颇,房二少在杜太子心中是没有好感度这个词语,不用“恶意百分百”这个词来定义就已经给他留足面子了。而此时用三寸不烂之舌绕晕了大哥的房书平正在志得意满的当头,深深地为自己又为感情道路搬走了一座阻碍的大山而骄傲,正在效率十足地处理着积攒的国内事务,以便早日飞回美国去看媳妇儿。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二少爷来说,祝好运这个词已经完全不够给力了有木有……对于杜家来说,电影生意真心是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也没影响:starlight只要能够保持正常运转即可,即便所投资的影片效益不佳,也有大量的资金可以弥补它的亏空。因为,杜家只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正经商人身份,一个不仅可以洗白自己的黑道身份,还能洗白大笔灰色资金的身份。但是,对杜卓阳而言,starlight却有着另外的意义。他不仅没有向邵钧哲所表现出的那种怠慢,反而耗费了不少心思去打理。像是对待一个耀眼而又遥不可及的梦那样。《暗流》的成绩不错,好几部新的电影也在投资拍摄中,在不明背景真相的公众眼里,杜卓阳已经成了电影圈里最炙手可热的新生权贵。现在,这位电影新贵的手边就放着一张邀请函:每年9月份在维尔市举办的电影界最大盛宴:奥斯卡电影节。把玩着指间薄薄的纸片,杜卓阳若有所思地问阿基:“……ae这次,受到邀请了么?”“邵少已经接到入围通知了,板上钉钉没跑的!”阿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哎呀我去想问就直接问嘛还半遮半掩的不好意思你忘记是谁带你深夜飙车泡男人的了吗?!如果阿基脑子里想的东西可以具象化,这货绝逼会死的很惨。把邀请函推到一边后,杜卓阳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却落到了院子之外的街道边的冰淇淋小店上。两个男孩子正在哪里买冰淇淋,看上去年龄稍小一点的小男孩接过冰淇淋后,一个不稳把手里的蛋筒打翻在了地上,嘴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而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孩舔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蛋筒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小男孩手中,动作里还带着明显的依依不舍。然后两个牵着手的男孩子很快地走到了街道的转角,接着消失在铜色的路灯柱子后面……在转过去的一瞬间,手里没拿冰淇淋的男孩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看的是那支被打翻在尘土里的冰淇淋。不经意间把这一切收之眼底的杜卓阳怔了一下,仿佛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店门口看到了另外两个小男孩的身影。一个是他,一个是杜正文。年龄相差并不算大的杜家两兄弟,在时间已经流逝久远的小时候,做哥哥的杜正文很有当兄长的自觉,不管自己有着什么东西,只要杜卓阳眼睛停留的时间稍长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给他。哪怕之后的眼神再留恋再不舍,也会毫不犹豫地拱手让出。……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就像是,小时候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杜正文身后的杜卓阳,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高出了哥哥半个脑袋而不再像一个被保护者?杜卓阳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楼下大厅里的自鸣钟铛铛铛地发出清越的报时声,才平静地开了口。“问一下明杉,什么时候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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