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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道:“刺客的事,你毋须担心,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几份厚礼罢,朕就不留你用早膳了。”李云霁瞧见太监递来的圣旨时,才晓得皇上早就拟好了圣旨,就差押着他上门了。他小心地接过圣旨,朝皇上深深叩谢,之后便忙不迭地下去筹备了。皇上摇首笑了笑,跟着站起来,走到窗前。他看着那一树海棠花,轻叹一声。太监唤道:“陛下。”皇上缓声道:“朕只是想起了阿鸾。”阿鸾正是早逝的小陈后的闺名。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陈后在这禁宫中,一直是无人敢提的忌讳。可近阵子,陛下像是渐渐放下了多年的心结,不单是对下人,有时候还会跟贤妃回忆起小陈后还在的那一段岁月。却说,徐小公子遇刺一事牵连出了不少人,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被抓住的刺客便没机会寻死,审了两日,便供出了不少秘密。这阵子,禁卫军四处查封,抓了不少嫌疑人,此事非同小可,刑部办起来也极快,不过半月,京城里残余的蛮夷势力也被肃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难成气候,圣上也明言要管束江湖势力,但凡有违抗朝廷者,皆以反贼论处。一切看似尘埃落定,至于本案中差点被掳走的人质徐宝璋,这大半个月当然是乖乖待在家里,经此一遭,想必在他嫁人之前,都别想轻易踏出门了。本以为少年最多安份个两三天,谁知这段时间里,徐宝璋倒是听话得很,就是多出了一个古怪的毛病——“阿爹。”沈敬亭在内堂看账,听到声音,抬眼就见少年撩起竹帘,探头进来,左看又瞧。先前儿子遇险,沈敬亭心急如焚,后来徐宝璋安安全全归家,他那几日依然不能安睡,夜里动不动就起身去看看儿子,非得确定这小祖宗安然无虞,才肯作罢。徐宝璋瞧见阿爹担忧至此,也发誓再不贪玩,可是此事毕竟非他过错,然而儿子懂事乖巧,父亲们心里亦觉宽慰不少。瞧儿子鬼鬼祟祟,沈敬亭放下账本,问:“你到底在看什么?”徐宝璋猛地一回神,期期艾艾地道:“圜儿,是听说,有客人来了……”“你是说金福楼的掌柜,”沈敬亭说,“送完了账本,我就让他走了。”“哦。”原来只是个掌柜。徐宝璋应了一声,脸上却难掩失望的神情,刚转身要走出去,却被阿爹给叫住:“圜圜。”少年回头,走过来问:“阿爹,怎么了?”应当是我该问怎么了——沈敬亭不禁横了儿子一眼,知子莫若父,他猜到徐宝璋心里必定藏着什么事情。他提了几件事,少年都一一老实应了,沈敬亭说到最后,也无话可讲,就摆摆手放人了。看儿子扭头离去,沈敬亭不由轻叹。他也知道,儿子毕竟不小了,有一两桩父亲不知道的秘密,也不需要大惊小怪,只要,不惹出事端就好。这些天,徐大少爷不知道是怎么了,成天魂不守舍,还告诉下人,一有谁上门,一定要第一个知会他。下人们自是不知,少年情窦初开,是在等着情郎上门提亲。然而,他日盼夜等,眼看都过了十几天了,魏兄怎么还没见人?徐宝璋这是有所不知——提亲一事,怎可马虎。魏王领了圣旨之后,一要去拜访寿昌长公主,正式请她为自己说媒,二自然是要打听未来岳丈的喜好,还要按照求亲的礼制准备厚礼,三是要请人择一良辰吉日,等到万事俱备,这才能体面地上门来求亲。毕竟魏王事前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在京城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光是命人备礼,就花了点时候,而徐府两个老爷刚好正操劳着正事,他便听从长公主的建议,等到基本结案的时候,才好上门来。好事一番蹉跎,就正好到月底。这日,徐宝璋坐在案前,两手支着脸,正出神地看着桌上一个分成两半的代面。“唉……”迷糊一进来,就听见自家少爷长叹了声。可真是奇了,过去他们家少爷可是从来不叹气的,近阵子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守了大半个月的门,后来一天比一天不开心,就看着那面具发上一整天的愣。迷糊到底年纪尚小,不晓得少年深陷情海,免不了要患得患失。徐宝璋坚信,魏十九和自己两情相悦,以魏兄的为人,一定不会欺他。可是,等待的时间越长,少年也不禁有些动摇起来。会不会,是他没说清楚,魏兄不知道徐府在哪?还是,魏兄被什么事情给拌住了?连日来,徐宝璋夜不能寐,他先是担心魏兄找不到徐家大门,后是忧愁魏兄出了什么意外,日子渐长,少年心中的思念和不安越重,难免生出一点荒唐的想法——魏兄,该不会……是骗他的?怪不得徐宝璋会这么想,仔细思量,那魏十九还真是“前科累累”。一身谜团不说,又骗少年自己是个哑巴,徐宝璋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魏兄明明能开口说话,又要骗自己呢?若他对自己没有情,又怎么可能三番两次舍命救他?这一个个疑问盘旋在心头,徐宝璋真是不叹气都不行了。迷糊不晓得少年所有愁,自然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就在这主仆一块儿愁的时候,一个下人跑了进来,急道:“少爷、少爷,前堂那里,来了好多好多人!徐宝璋原先还神情蔫蔫的,整个人突然就活了过来。他“唰”地一声站起来,问:“你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来了?”“小人不知,可是那些人搬了好多红箱子来,似乎——似乎是来向少爷提亲的!”徐宝璋一听,乌溜溜的大眼渐渐注入光辉,喜不自禁道:“真的?!”说罢,就等不及要跑出去,还未来得及迈出门,就看徐府的院君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阿爹?”半个时辰之前,徐家的门房急冲冲去找院君,说寿昌长公主和魏王殿下上门来了。半一炷香之前,徐家的门房急冲冲去找院君,说寿昌长公主和魏王殿下上门来求亲了。沈敬亭的脸色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显然也是被这么一出给惊到了。好在,院君是见惯了场面的人,对带来的下人吩咐道:“快给少爷换身衣服,梳一梳头,省得他这样出去冲撞了人。”徐宝璋这才看看自己,一身家常服不说,头发只用根簪子随便挽着,怎么、怎么能……就这个样子,去见魏兄呢?遂乖乖地跟下人走进去,换衣洗面,重新梳了个头才走出来。沈敬亭在外头候着,转头就瞧见一个锦衣少年款款走来。他身着裾服,外罩薄纱,青丝绾起,虽是大家公子的打扮,可他到底身段初显,这副样子看着极是秀致,有一种雌雄莫辩之感。沈敬亭心里忽而生出一丝感慨——他的圜圜,是长大了。然而,想到今日上门之人,沈敬亭也不得不整了整心神,提醒徐宝璋一些见客时要注意的礼仪,末了,忍不住说:“最近是多事之秋,我跟你父亲本想过阵子,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今日——你就当先相看相看,诸事过后再议。”他原先还担心徐宝璋会心生排斥,谁想少年却道:“阿爹,您不必担心,孩儿……孩儿知道的!”一想到马上就要再见到心上人,徐宝璋的小脸不禁红了红。在此处耽搁了也有一时了,想到贵客还在等着,沈敬亭也不再多言,就带着少年到前堂去。徐宝璋一早就盼着今日,心里自然是雀跃万分,可是距离前堂越近,少年心里反是越发紧张。他先是想自己这副打扮,魏兄不知道喜欢不喜欢?跟着又想,那一夜黑灯瞎火,他没看清魏兄的模样,这下子青天白日,魏兄可就没处可躲了。徐宝璋跟着阿爹来到正堂,在廊上就瞧见果然来者众多,搬来的红箱一个又一个,这哪像是来提亲的,简直跟下聘差不多了。等要迈进正堂,徐宝璋便想起规矩来,忙低下头,摆出一副良家子的安份模样。这时,正堂里正好传出了洪亮的笑声。徐宝璋跟在阿爹后面,暗暗抬眼,就见到正堂上坐着父亲三人,另一边则是一个有点年纪的妇人,那笑声正是由妇人所发出。这妇人通身贵气,一看便知身份尊贵。徐宝璋还未看清楚另一个人,就看沈敬亭躬身一拜,就忙跟着他一起拜下。这妇人正是天子的长姐,寿昌长公主。她最是口齿伶俐,为人八面玲珑,做魏王的媒人,再是合适不过,便听她说道:“院君快起,今个儿是好日子,规矩都免了。”魏王上徐家来提亲一事,镇平侯和刑部尚书也是刚刚才知晓,一个两个都从外头着急地赶了回来。此下,这徐家两个老爷的面色,真真是……说也说不清。徐三爷倒是气定神闲,颇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就瞧,魏王今日身着玄紫蟒袍,一看便是有备而来。他在徐宝璋走进来的时候,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朝那头瞧去,之后就紧锁在少年的身上,移也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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