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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改志（第1页）

这还是马岱第一次看见他兄长流泪。从记事起，马岱就和堂兄马一起玩着长大。即便是在马小时候，偶尔磕磕碰碰，疼了痛了，他的堂兄也从不如其他小孩哭泣，而是紧紧咬着下嘴唇，就是不哭出来。马岱还听说马降生时，居然没有像寻常婴儿大哭。当时可把他的马腾伯伯给急坏了，认为婴儿出生时不哭出来是不祥之兆，硕大有力的手掌就不要钱地往他堂兄的屁股上打。可却神了，婴儿马却仍是不哭。

可没想到，今日马居然会因此而哭，而且是那种止不住的哭。马岱知道马为何而哭，他看见百姓们遭受如此苦难，与马哭成一片，又为马心疼。马岱回看背后的部曲，愤怒的双眼里像喷着火。因为马岱清楚，马的部曲十有八九都是贼军出身，他们的手上都沾满了凉州百姓的献血。这时，部曲在马岱眼中不再是驯服又骁勇的战士，而是杀人犯、刽子手、畜生！他们畜生不如、罪行累累！

部曲迎上马岱那闪着泪光的怒视，都惭愧得低下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怀有不安感、恐惧感和负罪感，但却是最为深刻的一次；他们第一次感到，这负罪感深到侵入他们的骨髓。

段煨低下了头，不敢看庞德和马岱能杀人的眼神。庞德可没有马岱那么好的脾气，转头就高声痛骂道“畜生！看看你等做的好事！”贼军出身的士兵们被吼得抖，心中惶恐不安，负罪感像海水涨潮，水涨船高，渐渐地淹没了他们的心。

马则仍是静默着，任由清泪兀自垂流。隔着锦袍，他的手上都能感受到幼童尸体的冰冷。再看眼前跪倒一片、哭成一片的百姓们，马的心忽然更为刺痛。

抱着幼童，看着百姓们，展望苍穹，马忽然萌生一种强烈保护欲。他前所未有地想保护拯救这些无助可怜的人，让他们免受战火的摧残，过上平静祥和的生活；他想拯救凉州这片土地，让这片土地重新焕生机，变得澄清明朗。

马又想到等两年后董卓进京，天下都会陷入更为混乱的大乱世。到时，凉州的这一幕会在神州大地上处处上演。届时，不知还会有多少幼童，像他怀抱里的幼童一样，遭受惨痛的灾难？

马开始思考，为何他会被毫无征兆地送到这个乱世？马忽然想，难道是天意要他拯救这个乱世吗？

想到这，马忽然不哭了。他一抽鼻子，望向苍天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的志向不再是占据西凉、争霸天下；他要拯救凉州，拯救东汉末年分三国的乱世！

百姓中有一须皆白的老人，从地上起来，走到马面前擦干了眼泪，拜道“老朽拜见将军。不知将军是？”

马看着老人，还了一礼，坚定地道“老丈，吾乃伏波将军之后，锦马。吾前来诛灭叛贼，拯救凉州。”

那老人一听马的话，脸上变得惊喜，又欲下拜而被马拦住了，老丈喜道“原来是神威天将军！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马刚想谦虚一下，却见那老人迅转过身，对着百姓们高兴地喊道“乡党们，这位将军就是神威天将军，他是来打韩遂，拯救我们的！”

“哗啦”一下，原本站起身来的百姓们都欣喜若狂地又跪下了，口中哭喊道“将军为吾等做主啊！”

“呜呜呜，将军救救我们吧！”

“将军啊，凉州全靠你了！”

“将军来凉州了，我们有救啦！”

耳中听着百姓们欣喜的话，马更觉肩头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但斗志也如野火腾烧般越来越高。

身后的部曲听百姓们的哭喊，也都变色。

马仍然抱着锦袍中的幼童，朝百姓们喊道“乡党们放心，吾马誓将光复凉州，诛杀叛贼，还凉州一个朗朗乾坤。若吾失信，吾当受人神共诛、乱箭穿心而死！”

这一誓言可是很重了，何况是在极为看中誓言的古代？无论是百姓们还是部曲，都为之一振。百姓们拜道“将军高义！”

部曲们也都喊道“愿从将军。”

马随即命令段煨给百姓们分一些粮食，让他们留下些作为粮种，留着等入冬后播种。

之后，马找来马岱、庞德和段煨三将。马对三将道“实言告知汝等，从今日起，吾所图不再是占据凉州，以成霸业。吾当拯民倒悬，定乱安境。不知汝等可愿从否？”

庞德毅然决然地道“末将乃西凉天水人，从小就亲眼见证凉州苦难，投于主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拯救凉州百姓，平定战乱。少主仁义千秋，末将当生死相随，永不言弃！”

“好！”马激动地用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了下庞德结结实实的肩膀。

马岱也兴奋地道“我马岱乃伏波将军之后，平生就立志远追先祖，光大先祖。兄长既然有志收复凉州，平乱安民，我也要追随兄长！”

“好！不愧是我马氏后人！”马拍了拍马岱的肩膀。

段煨也激动地道“末将乃武威姑臧人，也知百姓苦难，投于韩遂本意，本来以为他能安定凉州，不再起乱。谁知此人终非凉州之福，末将深罪。主公既有志为凉州百姓伸张，末将定当追随主公！”

“好！”马紧紧地握住段煨的双手。

马对三将道“我等四人，日后就为此共同奋斗，誓要将韩遂等叛贼打败，挽救百姓危亡！”

三将都慨然应允。

马又召开全军大会，甚至召集驻守城池的部曲回来。共三万骑云集于此，在马之下列成整队。

马望着三万人马，看得许久不说话。他很想杀光这些罪孽深重的人来为死去的人报仇，可他却不能。马想到，这些加害者未必就是主动加害。大多都是因为凉州动乱的大形势，这形势改变了凉州所有人的心志，让所有人都心生乱志。羌人之所以为乱，其实是因为东汉建国以来对其实行的残酷统治；而凉州人之所以为乱，也是因东汉赋税兵役加重，人民不得不反抗；这也是为何韩遂诈称讨伐十常侍，就能使二十多万人赢粮影从的原因。

毕竟，就连韩遂和边章都是被北宫伯玉强迫着，成为叛军的领袖。或许韩遂和边章两人，是整个叛军的缩影。羌人、凉州人、氐人等等，或许都是不得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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